簽下協議的那天,陸炎藝蹲下身,替明舟理了理校服領口,又幫陸晴把歪掉的蝴蝶結系好。
兩個孩子已經長到齊耳高,明舟眉眼間有了少年的輪廓,陸晴也褪去了怯懦,會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喊“媽媽”。
“媽媽要去很遠的地方工作,”她聲音盡量放柔,指尖拂過他們的臉頰,“舅舅和舅媽會照顧你們,要聽話,知道嗎?”
陸晴抿著嘴,眼圈泛紅:“要去多久?”
“很快,”她別開臉,不敢看她的眼睛,“等媽媽做完事,就回來陪你們。”
其實她心里清楚,這“很快”是多久—南亞市場盤根錯節,光是打通zhengfu關節就耗了整整一年。
她在新加坡的寫字樓里熬過無數通宵,在曼谷的談判桌上喝到胃出血,在吉隆坡的暴雨里追過跑單的合作方。
每次視頻通話,孩子們開始總在問“媽媽什么時候回來”,
到后來,他們只會說著學校里發生高興的事,慢慢的陸明舟成績越來越好,人卻越來越沉默。
第一年春節,她在越南的工廠里吃著冷飯團,看著手機里二嫂發來的照片——兩個孩子穿著新衣服,站在陸家老宅的紅門前,笑得有些拘謹。
第三年深秋,她終于抽空回去,推開家門時,明舟愣了愣才喊“媽媽”,馬上更是躲在哥哥身后,怯生生地偷看她。
那瞬間,陸炎藝的心像被針扎了,原來孩子的記憶會生銹,原來分離真的能磨淡最親的羈絆。
她在家只待了七天,就被緊急召回印尼處理合作糾紛。
離開那天,陸晴忽然從樓上沖下來,塞給她一個皺巴巴的紙飛機:“這是我畫的媽媽,你帶著它,就不會忘了我了。”
機場vip休息室里,陸炎沉替她理了理行李箱的拉桿,動作熟稔得像做過無數次。
“到了那邊記得報平安,別總熬夜。”他絮絮叨叨地叮囑,
眼神里的擔憂藏不住這三年,他總怕一個轉身,妹妹又會消失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
陸炎藝點頭,看著他眼下的烏青。這些年他既要管公司,又要照顧兩個孩子,鬢角已悄悄添了白發。
廣播里響起登機提示,陸炎沉忽然拉住她的手腕,聲音低了下去:“還記得媽病重的那天嗎?”
陸炎藝一怔,那段記憶像蒙著層灰的玻璃,模糊又刺痛。
“那時候我剛被爸趕出去,”他望著窗外起降的飛機,語氣帶著自嘲,“為了畫畫的事,跟家里鬧得翻天覆地。可聽說媽不行了,還是偷偷fanqiang回來。”
他頓了頓,喉結動了動,“我在花園里看見你,蹲在玫瑰花叢旁邊,哭得快斷氣了,小小的一團,像被全世界遺棄了。”
陸炎藝的眼眶猛地熱了。她記得那天陽光很烈,她流了太多眼淚,眼前一陣陣發黑,后來不知是誰遞過來一杯溫牛奶,
帶著淡淡的甜,她喝完就靠在樹旁睡著了,醒來時身上蓋著件帶著松木香的外套。
“原來……”她聲音發顫,“那天給我牛奶的是你?”
陸炎沉嗯了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行李箱的把手:“我不敢讓爸看見,喂你喝完牛奶,看你睡著了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