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青風城，褪去了白日的浮躁，被萬家燈火浸染出幾分溫暖的人間煙火氣。街道上，修士們三三兩兩地走過，談論著今天的收獲或是城中的奇聞。

蘇清淺走在人群中，像一滴匯入溪流的臟水，與周圍的光鮮格格不入。她衣衫破爛，頭發被汗水和泥土黏成一綹一綹，臉上和手肘的血污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扎眼。路過的行人無不側目，下意識地與她拉開距離，眼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與戒備。

若是從前，這樣的目光會讓她局促不安，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但現在，她只是將懷里那個裝著二百五十塊靈石的布袋又攥緊了些。

那沉甸甸的、堅硬的觸感，是她對抗這個世界所有冰冷目光的底氣。

她沒有直接回客棧。

穿過兩條街，她停在了一家名為“百獸齋”的鋪子前。這家鋪子是青風城里最大的靈寵用品店，門面氣派，里面透出的燈光明亮而溫暖。以前，她每次路過，都只敢在門口匆匆瞥一眼，看著那些衣著光鮮的修士帶著自家威風凜凜的靈寵進進出出，心里滿是羨慕。

今天，她站直了身體，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雕花木門。

“叮鈴——”

門楣上掛著的風鈴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鋪子里的暖氣夾雜著一股奇異的、混雜了各種靈草與烘烤肉干的香氣撲面而來。一個正在打盹的伙計被鈴聲驚醒，不耐煩地抬起頭，當他看到蘇清淺這副乞丐般的模樣時，眉頭立刻擰成了一個疙瘩。

“去去去，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要飯到別處去。”伙計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一只蒼蠅。

蘇清淺沒有理他，她的目光已經被貨架上琳瑯滿目的商品吸引了。

這里有專門給火系靈寵磨牙用的火山石，有給水系靈寵凈化水質的月光貝，還有各種顏色、各種形狀的靈寵口糧，用精致的琉璃罐裝著，旁邊的小木牌上寫著功效和價格。

“火云雀專用口糧，蘊含火屬性靈力，三塊靈石一斤。”

“鐵甲犀專用肉干，增強體魄，五塊靈石一斤。”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擺著幾袋用牛皮紙包裝的口糧，上面用簡潔的字體寫著：“百味靈谷”。介紹說，這是用十幾種靈谷混合了低階妖獸的肉粉烘焙而成，營養均衡，適合大多數幼生期靈寵。

價格是……十塊靈石一斤。

蘇清淺的心跳了一下。十塊靈石，夠她和老奶奶吃上一個月的靈米了。但現在，這只是她全部身家的二十五分之一。

“咳。”那伙計見她賴著不走，還對著貨架指指點點，臉上更是不耐，站起身走了過來，“我說你聽不懂人話嗎？趕緊出去，別耽誤我做生意。”

蘇清淺回過頭，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從懷里掏出那個沉甸甸的布袋，在柜臺上一放。

“嘩啦——”

靈石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她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沾著泥污的手指，從袋子里撥出了十塊下品靈石，在柜臺上排成一排。

“這個，百味靈谷，來一斤。”

伙計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他看看那十塊在燈光下閃著微光的靈石，又看看眼前這個渾身破爛的少女，嘴巴張了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鋪子里的氣氛有些微妙。

蘇清淺沒有在意他的失態，她的目光又被另一個貨架吸引了。那上面擺著一些亮晶晶的、像是碎水晶一樣的東西。

旁邊的木牌寫著：“太陽石碎片，五塊靈石一小包。”

她的心臟又是一跳。

神話圖鑒里，治愈小玖的方案，就是要喂食太陽石粉末。她一直以為那是遙不可及的東西，沒想到在這里，竟然有碎片出售。雖然只是碎片，但對現在的小玖來說，絕對是大補之物。

“那個，也來一包。”她又從袋子里數出五塊靈石，放在柜臺上。

伙計的臉色已經從震驚變成了尷尬，他搓了搓手，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臉上擠出熱情的笑容：“好嘞！姑娘您稍等，我這就給您包起來！”

他手腳麻利地稱了一斤百味靈谷，又取了一小包太陽石碎片，用油紙仔細包好，雙手遞了過來。

“姑娘，您拿好。這百味靈谷可是我們這兒的招牌，很多大戶人家的靈寵幼崽都吃這個，長得又快又壯。您這太陽石碎片，回去磨成粉，摻在口糧里喂給火系靈寵，效果最好！”

蘇清淺默默地接過東西，將剩下的二百三十五塊靈石收好，轉身就走。

“姑娘慢走！歡迎下次再來啊！”伙計熱情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蘇清淺的嘴角，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有錢的感覺，確實不賴。

回到閣樓時，夜已經深了。

客棧大堂里只剩下幾盞昏暗的油燈，灶臺邊的老奶奶還沒睡，正佝僂著背，借著燈光縫補一件舊衣。看到蘇清淺回來，她渾濁的眼睛里透出擔憂。

“丫頭，你這是……又去森林里了？”老奶奶放下手里的針線，顫巍巍地站起來，“看你這一身傷，快，我給你打點熱水擦擦。”

“奶奶，我沒事，一點皮外傷。”蘇清清淺心頭一暖，將手里的東西放在桌上，“我買了些好東西，給小家伙們改善伙食。”

她沒有立刻處理自己的傷口，而是先從背包里捧出了那個裝著燭龍的木碟。

小家伙依舊在沉睡，枕著那塊極陰玉，呼吸微弱但平穩。蘇清淺俯下身，仔細看了看，它的狀態似乎比在山谷里時好了一些，鱗片上的灰敗之氣也淡了那么一絲絲。

她松了口氣，又將蜷縮在自己懷里睡著的小玖輕輕放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