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1月24日,腳踏上朝鮮土地的那一刻,王衛國清晰地感覺到,空氣里的味道變了。
    不再有北平胡同的柏葉香,不再有東北集結地的煤煙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焦糊、塵土與淡淡硝煙的氣息,像一塊浸了苦難的濕布,沉甸甸壓在胸口。他站在一片荒蕪的田埂上,腳下的泥土帶著凍土的堅硬,卻比東北的土壤更顯貧瘠,零星散落著幾塊發黑的彈殼,是戰爭留下的猙獰印記。空冥感知里,他“聞”到的不再是熟悉的生活氣息,而是一種壓抑的死寂——除了風吹過斷壁殘垣的嗚咽,只有遠處隱約傳來的幾聲槍響,像悶雷一樣,預示著危險的臨近。
    “這就是朝鮮……”李大勇放下肩上的壓縮餅干箱,聲音里沒了之前的興奮,只剩下沉重。他抬手抹了把臉,指尖沾到的全是塵土,“咋這么破啊……”
    王衛國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手里的buqiang。空冥感知正緩緩展開,像一張細密的網,覆蓋著這片異國土地:他“看到”前方三公里處,一個村莊已成廢墟,屋頂塌陷,墻壁布滿彈孔,幾根焦黑的房梁斜斜地支棱著,像垂死之人伸出的枯手;“看到”村莊外圍的田地里,莊稼早已被踐踏殆盡,只留下幾道深深的車轍,是美軍坦克碾過的痕跡;“看到”不遠處的土坡后,幾個穿著破爛棉衣的朝鮮民眾正蜷縮著,眼神里滿是恐懼與無助,懷里緊緊抱著瘦弱的孩子。
    孫二牛攥著搪瓷缸的手微微發抖,他往王衛國身邊靠了靠,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衛國哥,俺好像聽到有人哭……”
    王衛國點點頭,空冥感知里,他“捕捉”到那幾個朝鮮民眾壓抑的啜泣聲,還有孩子餓肚子的嗚咽。他們的棉衣補丁摞補丁,有的甚至光著腳,踩在冰冷的泥土上,凍得通紅的腳趾蜷縮著,卻不敢發出太大聲響,顯然是怕引來美軍的注意。“是逃難的鄉親。”他低聲說,“咱們過去看看。”
    三人小心翼翼地往土坡后走,腳步踩在枯草叢里,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聽到動靜,朝鮮民眾瞬間警惕起來,一個中年男人站起身,擋在家人前面,手里緊緊攥著一把銹跡斑斑的柴刀,眼神里滿是戒備,嘴里說著生硬的中文:“你們……是誰?”
    “俺們是中國人民志愿軍!”王衛國趕緊停下腳步,舉起手里的buqiang,示意沒有惡意,“是來幫你們打美軍的,不是壞人!”
    中年男人打量著他們的灰布軍裝、胸前的志愿軍徽章,還有手里的buqiang,眼神里的戒備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希望與絕望的復雜情緒。他放下柴刀,對著王衛國深深鞠了一躬,聲音哽咽:“謝謝……謝謝中國同志……美軍……美軍把俺們的村子炸了,房子沒了,糧食也被搶了……”
    空冥感知里,王衛國“看到”男人身后的場景:一個老婦人蜷縮在草堆里,腿上纏著破舊的布條,布條滲著淡淡的血跡,顯然是受了傷;兩個孩子瘦得皮包骨頭,睜著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他們,手里緊緊攥著半塊干硬的玉米餅,那是他們僅有的口糧。他心里一揪,想起了晉察冀根據地被日軍掃蕩后的場景,想起了那些失去家園的鄉親,一種強烈的共情涌上心頭——戰爭帶來的苦難,從來不分國界。
    “俺這里有壓縮餅干,你們先吃點。”李大勇從背包里掏出兩包壓縮餅干,遞到男人手里,“還有這瓶水,給孩子和老人喝。”
    孫二牛也把自己的搪瓷缸遞過去,里面還有小半缸溫熱的姜湯:“這湯暖身子,給老婦人擦擦傷口,能消炎。”
    男人接過餅干和水,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地鞠躬。老婦人掙扎著想站起來,卻被王衛國按住了:“大娘,您別動,俺給您看看傷口。”他從背包里掏出養父給的草藥包,里面有曬干的蒲公英和金銀花,“這草藥能止血消炎,俺幫您換了布條。”
    王衛國小心翼翼地解開老婦人腿上的布條,傷口不算深,卻是被彈片劃傷的,已經有些發炎紅腫。他用干凈的雪輕輕擦拭傷口周圍的塵土,然后把草藥嚼碎,均勻地敷在傷口上,再用隨身攜帶的干凈布條纏好。空冥感知里,他“看到”老婦人眼里的淚光,那是感激,也是對苦難的無奈。
    “美軍……美軍昨天還在這附近巡邏,他們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男人一邊給孩子喂餅干,一邊低聲說,“俺們只能往北邊跑,聽說志愿軍來了,俺們想跟著你們,找個安全的地方。”
    王衛國心里一沉——美軍的推進速度比預想的還快,這里離新義州不遠,已經處于前線邊緣,隨時可能遭遇美軍的巡邏隊或空襲。他抬頭望向遠處的天空,灰蒙蒙的云層壓得很低,像一塊巨大的鉛板,透著一股壓抑的死寂,連風都帶著刺骨的寒意,仿佛預示著更大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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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跟俺們走吧,”王衛國果斷決定,“俺們部隊在前面的廢棄村莊集結,那里有臨時的醫療點和補給,能給你們提供庇護。”
    男人感激地點點頭,攙扶著老婦人,帶著孩子,跟著三人往臨時集結點走去。沿途的景象越來越觸目驚心:被炸毀的汽車翻倒在路邊,車身布滿彈孔,玻璃碎片散落一地;田埂上躺著幾具燒焦的農具,顯然是村民倉促逃離時遺留的;偶爾能看到幾具覆蓋著茅草的遺體,是來不及逃走的村民,王衛國不敢讓孫二牛和李大勇多看,只是加快腳步,心里的怒火卻越燒越旺——美軍的殘暴,和當年的日軍如出一轍,他們所謂的“自由”“民主”,不過是侵略與掠奪的遮羞布。
    走到臨時集結點時,太陽已經升到半空,卻依舊沒能驅散天空的陰霾。集結點設在一個廢棄的朝鮮村莊里,志愿軍戰士們正有序地搭建帳篷、設置警戒哨,幾架繳獲的重機槍架在村口的土坡上,槍口對準南方,時刻警惕著美軍的動向。醫療點已經搭起了簡易的帆布棚,幾個醫護人員正在給受傷的朝鮮民眾處理傷口,空氣中彌漫著草藥和酒精的味道。
    “王衛國同志!你們可來了!”一個戴著紅袖章的老兵迎上來,他是連里的通訊員,臉上帶著疲憊,卻依舊精神矍鑠,“連長讓你們到了就去他那里報到,有緊急任務!”
    王衛國把朝鮮民眾交給醫療點的醫護人員,叮囑他們好好照顧,然后跟著通訊員往村中央的指揮帳篷走去。李大勇和孫二牛跟在后面,手里緊緊握著buqiang,眼神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這里的每一處都透著戰爭的緊張,戰士們的表情都很嚴肅,沒人說笑,只有偶爾的口令聲和武器碰撞的聲響,空氣中的硝煙味也越來越濃。
    指揮帳篷是用帆布和木棍搭成的,里面擠滿了各班的班長,張連長正趴在一張簡易的地圖上,眉頭緊鎖,手里的鉛筆在地圖上快速標記著。看到王衛國三人進來,他抬了抬頭,示意他們在旁邊坐下,繼續對著其他班長說:“根據偵察兵匯報,美軍第10軍已經推進到長津湖一帶,離咱們這里不到一百公里,他們的先頭部隊是陸戰一師,裝備精良,還有空中支援,咱們的任務是連夜趕往德川,配合大部隊穿插迂回,切斷美軍的補給線!”
    帳篷里瞬間安靜下來,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場仗不好打,但聽到美軍主力已經近在咫尺,還是忍不住有些凝重。王衛國的空冥感知里,他“看到”地圖上長津湖的位置被紅筆圈了出來,周圍標注著密密麻麻的藍點,是美軍的部署,而他們所在的位置,-->>正好處于美軍推進的必經之路,形勢岌岌可危。
    “連長,咱們的補給能跟上嗎?”一個班長忍不住問,“這一路都是山地,又是冬天,糧食和棉衣怕是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