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窗簾拉開半扇，晨光斜斜溜進來，在地板上淌出一道暖黃的光帶，細小的灰塵在光里輕輕打轉，像懸著的心事。成彥坐在靠窗的地毯上，后背貼著沙發底座，雙腿蜷起抵著胸口，膝蓋上橫放著個黑色絨布盒，盒蓋半掩，露出里面銀亮的u盤。她指尖反復摩挲著u盤的金屬邊緣，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爬上來，卻壓不住掌心的潮熱，指腹被磨得發澀，還是停不下來。

手機在旁邊的地毯上震動，嗡嗡聲打破了室內的靜。她伸手撈過，是助理小夏發來的消息，附帶一張《鏡界》的預熱海報。海報上的她穿著黑色風衣，領口微敞，眼神銳利如刃，背景是霓虹閃爍的城市夜景，雨水打濕肩頭，配文寫著“十年蟄伏，破鏡歸來”。小夏的消息帶著雀躍：“彥姐，預告片24小時播放量爆了！平臺剛發數據，熱搜霸榜5個詞條，預約量超800萬，運營問要不要趁熱開元宇宙虛擬探班，再掛一波你的定制nft數字藏品，說能沖一波預售紀錄！”

成彥的嘴角輕輕扯了扯，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快得像流星劃過。她點開預告片，音量調得很低，屏幕上跳出自己在劇中的片段——飾演的女刑警在雨夜里追逐兇手，高跟鞋踩在積水里濺起水花，眼神里的倔強和決絕，像極了現在的自己。背景音樂激昂，彈幕刷得飛快，密密麻麻蓋滿屏幕：“成彥這眼神殺我！”“感覺是本色出演，太有代入感了！”“等了這么久，終于要上線了，求加更！”

指尖劃過屏幕，冰涼的玻璃觸感讓她恍惚。她想起拍攝《鏡界》時的日子，劇組扎在郊區的廢棄工廠，天天下雨，泥土黏在鞋底，走一步帶起一串泥點。她穿著單薄的戲服在泥地里打滾，膝蓋摔得青一塊紫一塊，晚上回到簡陋的酒店，一邊用冰袋敷著傷口，一邊對著劇本揣摩臺詞，還要偷偷聯系陸巖追查線索。那時候，事業的重啟和復仇的執念像兩條擰在一起的繩子，拽著她往前跑，不敢停，也不能停，怕一松手，就又跌回十年前的黑暗里。

“在看預告片？”顧懷安端著兩杯溫水走過來，腳步放得很輕，生怕驚擾了這份脆弱的寧靜。他把其中一杯放在她手邊的矮茶幾上，杯壁凝著細密的水珠，順著杯身往下滑，在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濕痕。他在她身邊的地毯上坐下，沙發輕微下陷，帶起一陣氣流，“平臺剛才也聯系我了，說想趁熱度加一場直播帶貨，帶《鏡界》的周邊和你的nft藏品，預估能破千萬銷售額，問你要不要安排在上線前一天。”

成彥拿起水杯，指尖觸到冰涼的杯壁，喝了一小口，溫水滑過喉嚨，稍微撫平了心里的燥熱。她把杯子放回茶幾，目光重新落回膝上的絨布盒，指尖輕輕扣著盒蓋，發出輕微的噠噠聲：“先等等吧，等這邊的事結束再說。”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陳教授那邊有消息嗎？音頻處理得怎么樣了？”

“剛發消息過來，說在做最后的音頻增強。”顧懷安看著她緊繃的側臉，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他說老式開盤母帶嬌貴，修復溫度必須卡在18-22c，濕度控制在50%以下，不然磁粉容易脫落，所以進度慢了點。不過他保證，中午前一定能把完整的清晰版發過來，還特意提了，那段‘賬本藏地窖’的對話，聲紋匹配度99.8%，確認是賀文璋的聲音，錯不了。”

成彥點點頭，心里的石頭稍微落地，卻又升起新的忐忑，像被風吹動的浮萍。證據越扎實，她越怕最后關頭出岔子——賀文璋還在逃，他的親信還在錦溪古鎮瘋狂找賬本，萬一他們先找到，一把火燒了，那老周的犧牲、外公的冤屈、父親的慘死，不都白費了？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留下幾道深深的紅痕，疼得她微微蹙眉，卻沒松開。

“別想太多。”顧懷安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掌心溫熱，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試圖撫平她的顫抖，“陸巖已經帶著安保團隊趕去錦溪古鎮了，和警方匯合后，現在正潛伏在老槐樹附近的樹林里，一旦賀文璋的人有動靜，立刻就能行動。賬本藏在地下，他們沒那么容易找到，而且就算找到了，也帶不走。”

正說著，手機又震動起來，是陸巖的視頻電話。成彥立刻接起，屏幕上的他穿著深色沖鋒衣，領口沾著點泥土，頭發有些凌亂，背景是茂密的樹林，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鳥鳴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成總，顧總，我們已經到了，老槐樹下的黑衣人還在瞎挖，挖了快一米深，沒找到地窖入口。”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怕被遠處的人聽到，“看他們的樣子，應該不知道具體位置，就是照著賀文璋的吩咐，在老槐樹周圍亂刨。”

陸巖悄悄轉動手機，鏡頭掃向遠處的老槐樹。十幾個黑衣人分散在樹下，揮舞著鐵鍬鋤頭，泥土被拋得四處都是，落在草叢里、石板路上，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為首的是個臉上帶刀疤的男人，雙手叉腰，時不時對著手下咆哮，語氣暴躁得像要吃人：“廢物！都給我往深了挖！賀總說了，地窖就在這附近，挖不到都給我滾蛋！今晚找不到，誰都別想活！”

有個手下動作慢了點，刀疤臉上去就踹了他一腳，踹得那人踉蹌著摔倒在泥地里，手里的鐵鍬也飛了出去。“還敢偷懶？”刀疤臉罵罵咧咧，“賀總說了，找到賬本賞五十萬，找不到就等著喂狗！都給我使勁挖！”

“警方的人已經在周圍埋伏好了，都是便衣，混在附近的農戶家里。”陸巖把鏡頭轉回來，臉上帶著一絲篤定，“我們跟警方商量好了，等他們挖到關鍵位置，或者你們這邊音頻處理好，就立刻動手抓人。對了，我們發現他們車上帶了汽油和打火機，看樣子是打算找到賬本就當場銷毀，得盡快行動，不能給他們機會。”

成彥的心一緊，指尖瞬間冰涼，握著手機的手都微微顫抖：“千萬小心，別暴露了。你們離得近，一定要注意安全，別跟他們硬拼。”

“放心，我們藏得很好，他們發現不了。”陸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里滿是自信，“等你們這邊音頻好了，隨時通知我，咱們里應外合，把這群人一網打盡！賬本肯定能保住！”

掛了電話，安全屋里又恢復了寧靜，只有墻上的掛鐘在“滴答滴答”地走著，聲音清晰得刺耳，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決戰倒計時。成彥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腦海里像放電影一樣閃過很多畫面：十年前母親紅著眼眶錄歌的樣子，眼睛腫得像核桃，唱到一半就哽咽，眼淚砸在錄音臺上；外公中風后躺在床上，眼神渾濁，想說卻又說不出話，只能無助地看著她；父親被大火燒毀的繡坊，燒焦的木頭冒著黑煙，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老周躺在病床上，纏著石膏的腿，蒼白的臉，卻依舊堅定的眼神；還有拍攝《鏡界》時，自己在雨夜里咬牙堅持的模樣，雨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混著汗水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