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半的片場還裹在薄霧里,道具組的師傅正用噴壺往地面灑水——為了營造蘇清查案時的“潮濕清晨”氛圍,水珠落在水泥地上,映著遠處路燈的光,像撒了把碎星星。成彥站在更衣間門口,手里攥著蘇清的警服外套,布料是做舊的藏藍色,袖口縫著塊淺灰色補丁,道具師傅說“這是蘇清搭檔犧牲后,她自己縫的,得帶著‘舊’味,才像穿了三年的衣服”。
她對著鏡子穿警服,扣第三顆紐扣時,手指頓了頓——紐扣是黃銅的,邊緣磨得發亮,像真的被人扣了無數次。想起封閉訓練時,教練教她“警察穿衣服要快,還要整齊,出警時不能耽誤時間”,她深吸口氣,三兩下扣好紐扣,扯平衣角,對著鏡子敬了個禮——姿勢不算標準,卻比第一次訓練時穩多了,鏡中的自己眼神亮得很,像真的成了那個揣著責任的女警察。
“成彥老師,準備了!第一個鏡頭拍背影,蘇清走進案發現場的巷子!”場務的喊聲從外面傳來,帶著點晨霧的濕意。成彥攥著劇本跑出去,劇本里夾著的便簽被風吹得晃了晃——是顧懷安寫的“背影也要有情緒,蘇清的背是‘繃著的’,不是松垮的”,便簽邊角還沾著點吉他弦的松香,是他整理配樂時不小心蹭的。
導演坐在監視器后面,手里拿著個黑色對講機,眉頭皺得很緊:“成彥,你記住,電影鏡頭比電視劇‘毒’十倍,哪怕是背影,觀眾也能看出你有沒有帶情緒。蘇清是來查連環案的,她的搭檔剛犧牲,她的背得‘沉’,步態得‘穩’,不能像逛街似的!”他指了指監視器旁邊的小屏幕,上面放著參考片段,“你看周明演的老刑警,走背影時,肩膀微微前傾,手貼在褲縫邊,一看就知道心里裝著事。”
成彥點點頭,走到巷子口站定。風刮過巷口的老槐樹,葉子“沙沙”響,像案發現場的“背景音”。她深吸口氣,想起訓練時教練說“警察走路要‘落地有聲’,每一步都得像踩在證具上”,調整好姿勢,等著導演喊“開始”。
“三、二、一!開始!”
第一遍,她走得太快,步態有點慌,剛進巷子三步,導演的聲音就炸了:“停!你這是趕公交車呢?蘇清是來查案的,不是來趕時間的!再慢,再穩!”
成彥退回來,攥了攥拳頭——手心有點汗,是緊張的。她想起劇本里蘇清的臺詞“每一步都要穩,不然會漏掉線索”,重新調整步態,這次走得慢了點,卻又太僵,像機器人。
“停!你是木頭人嗎?背別繃那么緊!蘇清是警察,不是軍人,她的背是‘帶著勁的松’,懂嗎?”導演的聲音更沉了,旁邊的場務趕緊遞過瓶水,小聲說“別慌,導演對戲要求嚴,不是針對你”。
第三遍,她試著放松肩膀,卻忘了手的位置——右手不自覺地晃了晃,導演又喊停:“手!手貼在褲縫邊!警察出警時,手要隨時準備掏證件、掏手銬,不能晃來晃去!你這要是在現場,嫌疑人都看出你緊張了!”
成彥的臉有點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訓練時明明練過無數次手的位置,怎么一開機就忘了?她走到旁邊,對著墻練習手貼褲縫的姿勢,手指扣著褲縫的縫線,一遍又一遍,直到手臂有點酸。
周明不知什么時候走過來,手里端著杯姜茶,是王阿姨昨天托人送來的,還熱著:“喝點吧,暖身子,也能穩神。”他靠在墻上,看著成彥的手:“我第一次拍背影鏡頭,拍了八遍,比你還慘——導演說我‘走得像個痞子,不像警察’,后來我跟著老刑警走了三天,才摸透那個‘勁’。”
成彥接過姜茶,杯子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上來,暖得很。她喝了口,姜的辣混著紅糖的甜,瞬間緩解了嘴里的干:“周老師,怎么才能讓背影有情緒啊?我總覺得‘看不見臉,沒法演’。”
“你把自己當成蘇清。”周明蹲下來,撿起片槐樹葉,“你想想,她走進這條巷子,知道里面有受害者的尸體,她的搭檔就是在類似的巷子里犧牲的,她的心里是‘疼的’,但又得‘忍’,這種‘疼和忍’要從背上傳出來——肩膀微微往下壓一點,不是垮,是沉;步態慢一點,不是僵,是穩;手貼緊一點,不是緊張,是準備承擔責任。”
成彥跟著他說的試了試,肩膀微微下壓,手貼緊褲縫,慢慢往前走——這次沒等導演喊停,她走完整條巷子,-->>回頭時,看到導演正皺著眉看監視器,沒說話,也沒喊停。她心里有點慌,剛想開口問,導演突然說:“再來一遍,這次把‘忍’的勁再加點,蘇清不是不疼,是疼也得往前走。”
第五遍、第六遍、第七遍……太陽慢慢升起來,霧散了,片場的人也多了,成彥的額頭上全是汗,警服的后背濕了一片,貼在身上有點涼。第十二遍時,她走到巷子中間,突然想起顧懷安u盤里的“專注純音樂”——沒有歌詞,只有淡淡的鋼琴聲,像蘇清心里的“靜”。她在心里跟著音樂的節奏走,每一步都踩著鋼琴的節拍,肩膀沉著,手貼緊,心里想著“搭檔的犧牲、受害者的期待、自己的責任”,慢慢走到巷子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