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倉庫的鐵皮屋頂被夕陽割出碎金似的光,空氣里飄著股舊機油和灰塵混合的味道——是角落里堆著的老機床散出來的,道具組小吳說這是他從廢品站淘來的,刷了層黑漆才像“案發倉庫”的樣子。貨架上擺著些生銹的扳手、破洞的帆布手套,最上層的紙箱上還留著褪色的字跡:“2023年勞保用品”,風吹過貨架,手套晃悠著撞在扳手,“叮當”聲在空曠的倉庫里繞了兩圈,像給這場“林墨追證人”的戲搭了天然背景音。
成彥蹲在地上系鞋帶,林墨的深色運動服褲腳卷到腳踝,露出的白襪子外側沾著塊淺灰的塵土——剛才試戲時她跑太快,蹭到墻角的碎石子,小夏蹲在旁邊笑她:“姐,你這襪子都快成抹布了!武行拍動作戲還穿護踝呢,你倒好,光腳踩地,比我家貓跑酷還不講究!”小夏說著從帆布包里掏出顆橘子糖,包裝紙上粘著點餅干屑,是早上吃蔥花餅時蹭的,“給你,含著提提神,等會兒跑起來別缺氧,上次拍夜戲你就差點低血糖。”
成彥接過糖,指尖捏著皺巴巴的糖紙,心里卻想著戲:林墨現在該是什么狀態?證人手里握著妹妹翻案的關鍵證據,她肯定急得連疼都顧不上。她站起身,試著跑了兩步,運動服的衣角掃過腳踝,風灌進領口,涼得她打了個輕顫——卻剛好找到“林墨追人時的急切感”,比彩排時對著鏡子練的“急促步頻”更真實。
“各部門準備!‘林墨追逃’第三鏡,action!”老李的聲音剛落,成彥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沖了出去。倉庫地面坑坑洼洼,道具組昨天用水泥補的地方還泛著白,邊緣高低不平,她的運動鞋底碾過水泥縫時,能清晰地感覺到石子硌著腳心。但她沒停——腦子里全是林墨的念頭:“不能讓他跑了,妹妹還在等我帶真相回去”,手臂擺動的幅度比彩排時大了半分,指甲因為攥緊拳頭而微微泛白,連呼吸都比平時急了點。
追到倉庫后門的鐵柵欄處,扮演證人的群演突然往左急轉——按劇本設定,這里該有個“林墨撲空再追”的動作。成彥跟著轉過去,腳下卻猛地踩在塊沒干透的水泥塊上,水泥塊“咔”地往下陷了半寸,她的腳踝瞬間傳來刺痛,像有根細針狠狠扎進韌帶。身體不受控地往前撲,她下意識地伸手抓住旁邊的鐵柵欄,指節攥得發白,連掌心都蹭到了柵欄上的鐵銹,火辣辣地疼。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淌,砸在運動服領口,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連后背的衣服都黏在了皮膚上。
“卡!成彥!沒事吧?”老李的聲音透著慌,他從監視器后跑過來,手里的對講機“啪”地甩在地上,機身上的貼紙都磕掉了角——那是他兒子給他貼的奧特曼貼紙,平時總寶貝得不行。場務老張也跟著跑過來,手里還拿著卷膠帶,是準備補道具箱的,他急得連膠帶都沒敢放下:“姑娘,能站不?我扶你!這地面早說沒補好,道具組非說‘湊合用’,這下好了!”
小夏抱著成彥的劇本沖過來,帆布包甩得太用力,里面的劇本掉在地上,露出成彥寫滿批注的內頁:“此處跑時要趔趄一下,體現林墨沒追過人的生澀”。她趕緊把劇本撿起來,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又伸手去扶成彥:“姐!你腳踝都紅了!剛才我就跟小吳說,這水泥沒干透別踩,他非說‘沒事,承重夠’,現在看像沒事嗎?比拍武打戲還嚇人,武行至少有替身,你倒好,全程自己上!”
成彥咬著下唇,慢慢直起身,試著動了動腳踝——刺痛順著小腿往上竄,腳踝已經腫起個小鼓包,皮膚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她卻搖了搖頭,把小夏的手推開:“別喊,能拍。”她扶著鐵柵欄,單腳撐地,另一只腳輕輕點了點地面,確認還能發力,“林墨這時候不會停的,她要是因為疼放棄,妹妹的案子就永遠翻不了。”說話時,她的聲音有點發顫,不是因為疼,是怕大家因為她耽誤進度——小劇組的經費本來就少,多拍一天就多一天的開銷,她不想成為“拖后腿的人”。
王阿姨從板房那邊小跑過來,手里拎著個印子“小熊weini”的急救包,是她孫子的——早上知道要拍追逐戲,她特意把急救包帶來,里面裝著冰袋、創可貼,還有瓶碘伏。“還說能拍!你看你腳踝都腫了!”王阿姨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把冰袋敷在成彥腳踝上,成彥疼得“嘶”了一聲,王阿姨趕緊放輕力道,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你這孩子,就是死心眼!上次拍雨戲,你淋了兩小時冷水,回家發低燒都沒說;這次又硬扛,比我家孫子打籃球摔破膝蓋還倔!”她從急救包里掏出片卡通創可貼,貼在成彥剛才蹭破的掌心:“這是草莓味的,止血快,別嫌幼稚,總比露著傷口強。”
老李蹲在旁邊,看著成彥腫起來的腳踝,自責地抓了抓頭發,原本梳整齊的頭發都亂了:“都怪我,沒盡到當導演的責任。小劇組沒錢請專業動作指導,連地面檢查都靠道具組肉眼看,讓你受委屈了。”他轉頭對小吳喊,“把我車上的護踝拿來!是我兒子打籃球用剩下的,雖然有點舊,但總比光著腳強!”小吳低著頭跑出去,手里還攥著沒補完的水泥鏟,耳朵尖都紅了——他知道是自己昨天沒等水泥干透,才讓成彥受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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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彥看著老李自責的樣子,又看了看圍著她的劇組眾人——小夏還在小聲罵道具組,王阿姨在給她的腳踝纏紗布,老張在幫她搬凳子,心里暖得像揣了個小太陽。她扶著小夏的胳膊,慢慢站起來,試著走了兩步,雖然每走一步都疼,但比剛才好多了:“真沒事,就拍最后一個鏡頭——我追上證人,抓住他的一角,把臺詞說完就行,不用改劇本。”她還特意加了句玩笑,“你們別這么緊張,我又不是紙糊的,摔一下還能碎了?”
重新開拍前,老李讓人把地面的水泥塊清理干凈,還特意在成彥要跑的路線上鋪了層舊地毯——是從板房里搬來的,上面還沾著點姜茶漬。成彥穿上老李兒子的護踝,護踝有點小,她費了半天勁才套進去,腳踝被裹得緊緊的,疼倒是輕了點。她深吸一口氣,站在,看著遠處扮演證人的群演,突然覺得自己就是林墨——不是在拍戲,是真的在為妹妹追真相。
“action!”
成彥跑出去時,刻意調整了姿勢,用沒受傷的左腳發力,右腳盡量輕踩地面。風吹過她的頭發,運動服的衣角在身后飄著,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腳步聲混在一起,像在給“林墨的堅持”打節拍。追到證人時,她伸手抓住對方的衣角,因為疼,手指不自覺地攥得更緊,連指甲都掐進了對方的衣服里——卻剛好讓“林墨的急切”更真實。
“你跑不掉的!”成彥的聲音比彩排時更有力,眼里還帶著點紅血絲,“證據就在你身上,你以為躲得掉嗎?我妹妹在等真相,你憑什么把它藏起來!”這句話是劇本里沒有的,是她剛才疼得發抖時突然想到的——林墨心里肯定有委屈,有憤怒,不只是“追證人”這么簡單。
監視器后的老李眼睛都亮了,他攥著對講機,手都在抖:“好!就是這個感覺!比我預期的好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