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的聚光燈在“法庭證人席”布景上投下圈暖黃的光,米白色背景板上貼著“證據展示區”的藍色貼紙——是道具組小吳凌晨三點踩著梯子貼的,邊角還翹著個小角,他剛才還跟場務念叨:“這貼紙質量差得很,沾了露水就卷邊,早知道多涂層膠水,白瞎我熬了半宿。”背景板旁邊立著個假的金屬檔案柜,柜門上貼著張泛黃的“檔案管理規定”,上面的字是小吳用毛筆寫的,連他自己都笑:“寫得比我小學作業還認真,可惜有些人根本不看。”
成彥站在布景側方,正對著鏡子調整林墨的律師服。深灰色的西裝料挺括,袖口有個不顯眼的小破洞——是昨天拍“林墨追證人”戲是被鐵架勾的,王阿姨昨晚就著臺燈,用同色線縫了三圈,針腳細得像蛛絲,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律師得穿得整齊,角色才能立得住。”王阿姨當時的話還在耳邊,成彥伸手摸了摸縫補的地方,暖得像還留著王阿姨手心的溫度。領口別著的珍珠胸針是王阿姨壓箱底的老物件,針扣有點松,王阿姨特意用紅繩纏了兩圈:“別掉了,這胸針比道具組的塑料玩意兒亮,配林墨的氣質。”
她手里攥著份假證詞文件,紙頁邊緣被反復摩挲,印著淺淡的指痕,是昨晚在板房熬夜標畫的——“此處加重語氣,像戳穿謊時的鈍痛”“停頓半秒,給證人反應時間,也給真相留白”,紅筆字跡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面具,面具下面寫著“林墨的堅定:不被對手帶偏”。
“各部門準備!‘林墨對峙假證人’,action!”導演老李的聲音剛落,場記板“啪”地合上,木柄上的漆都震掉了點。成彥瞬間切換狀態:肩膀沉了半寸,不是放松,是把力氣收進骨子里;眼神冷下來,卻不是兇,是帶著“看透謊”的清明;步頻刻意放慢,每一步都踩在“1-2-1”的節奏上,像在給“真相”打拍子——比彩排時多了層林墨獨有的“孤勁”,連老李都在監視器后悄悄點頭。
走到證人席前,她剛要開口念臺詞“你說案發時在醫院,可醫院的監控顯示你根本不在場”,對面的林薇薇突然低頭,長發遮住臉,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滑動——美甲上的水鉆閃得晃眼,是前天才做的“碎鉆款”,小夏早上還跟成彥吐槽“這美甲拍古裝戲還行,拍現代法庭戲太跳戲”。接著,林薇薇抬眼,聲音輕得像蚊子叫,還帶著點不耐煩:“,…………”念到“13”時,她突然笑了下——明顯是刷到了短視頻的搞笑內容,連嘴型都沒對上,手機還在劇本后面偷偷亮著。
場邊瞬間靜得能聽見聚光燈的“嗡嗡”聲。小夏抱著成彥的劇本,下巴差點掉在劇本上,帆布包上的櫻桃吊墜“啪”地撞在板房立柱上,發出清脆的響:“不是吧?這也太離譜了!上次我在《長安月》劇組,那個數字演員至少還會裝裝樣子,哭戲的時候能擠點眼淚,她倒好,念數字就算了,還在這兒笑!這是把拍戲當逛免稅店呢?”她壓低聲音,卻還是讓旁邊調燈光的老張聽了個正著。
老張手里的調光桿頓了下,聚光燈的光晃了晃,他低聲跟旁邊的場務說:“我拍了二十年戲,從膠片拍到數字,第一次見演員拍戲刷短視頻。以前拍膠片,一卷要三百多塊,誰要是敢這么敷衍,導演早把膠片砸臉上了,現在倒好,帶資進組就有特權,真是世風日下。”場務趕緊點頭,手里的場記板都沒敢放下,怕被老李看見分心。
成彥的指尖也頓了下,證詞文件差點從手里滑掉——她不是沒遇到過不敬業的對手,有忘詞的,有笑場的,卻從沒見過全程念數字還刷手機的,比拍“林墨面對突發baozha”的戲還意外。但她沒慌,腦子里突然閃過顧懷安上次在錄音棚跟她說的話:“角色的初心比對手的反應重要,林墨要的不是對手認輸,是讓真相站出來,就算沒人幫她,她也會自己走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胸腔里的氣息穩了穩,眼神從林薇薇臉上移開,落在證詞文件上——文件上“醫院簽到記錄”幾個字是小吳用鋼筆寫的,筆畫工整,連日期都標得清清楚楚。成彥的指尖在那幾個字上停了兩秒,指甲因為用力有點泛白,然后重新開口,語氣比剛才沉了點,像在跟“真相”對話,而不是跟林薇薇:“你不敢回答,是因為你在撒謊——這份醫院的簽到記錄,1月15號那天,根本沒有你的名字。”
林薇薇的數字念得更亂了:“123……呃……45……67……”她的眼神飄向站在角落的助理,手不自覺地攥緊手機,指關節都有點發白——她以為成彥會停拍,會跟導演抱怨,沒想到成彥居然能接下去,還接得這么自然,像她念的不是數字,是真臺詞。助理趕緊遞了個眼色,意思是“別慌,先念完”,林薇薇卻更慌了,念數字的聲音都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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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彥沒看她的反應,繼續順著林墨的情緒走。她慢慢把證詞文件推過去,推到林薇薇面前三厘米的地方就停住了——沒再往前,像是給對方最后一次機會,也像是在劃清“真相”和“謊”的界限。她的聲音里加了點哽咽,不是演的,是想起林墨的妹妹——那個被冤枉的女孩,明明什么都沒做,卻要背著罪名,現在林薇薇的敷衍,反而更像現實里的“不公”,沒人在意真相,只在意自己的利益。
“你知不知道,你的謊,會讓真正無辜的人蒙冤?”成彥的眼眶紅了點,她快速眨了下眼,把要掉下來的眼淚憋回去——林墨不能哭,至少在揭穿謊之前不能,哭了就等于承認“謊比真相強”。她的目光落在林薇薇身后的“正義”背景板上,背景板上的“正義”兩個字是用金色顏料寫的,有點掉漆,卻還是亮得晃眼:“就像有人明明沒做錯事,卻要替你承擔罪名,你睡得著嗎?”
周老坐在監視器旁,手里的線裝書早就合上了,書簽露在外面,是張泛黃的老照片——是他年輕時拍話劇的劇照。他輕輕點了點頭,跟旁邊的老李說:“這就是‘單向情緒錨定’,行業里的冷知識,好演員能把對手的‘空白’變成自己的‘戲眼’。成彥現在的狀態,比有對手配合時還好,林墨的孤獨感全出來了,這不是意外,是她真的懂角色。”老李沒說話,只是把監視器的畫面調近了點,盯著成彥的臉,眼里的贊賞藏都藏不住。
林薇薇徹底扛不住了,“啪”地把手機扔在桌子上,皺著眉喊:“我渴了!我的奶茶呢?”助理趕緊小跑著過來,手里的奶茶杯還冒著熱氣,是林薇薇早上特意讓助理買的“三分糖、少冰、加雙份珍珠”。林薇薇接過奶茶,吸了一大口,珍珠卡在吸管里,她還不滿地嘖了一聲,然后對著鏡子補口紅——口紅是豆沙色的,跟法庭戲的氛圍完全不搭,她卻涂得很認真,連嘴角的奶茶漬都沒擦。
王阿姨本來在板房旁煮姜茶,聽到動靜,端著姜茶就走過來了,手里的粗瓷碗“哐當”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姜茶都濺出來點:“這叫什么演員!成彥凌晨三點還在背臺詞,對著鏡子練表情,她倒好,拍戲刷手機、喝奶茶,還敢耍脾氣!我家鄰居的小孩上幼兒園都知道要認真,她比小孩還不如!”王阿姨的聲音有點大,林薇薇聽見了,回頭瞪了她一眼,王阿姨也沒怕,反而更大聲:“瞪我干什么?我說錯了嗎?你要是不想拍,就趕緊走,別在這兒耽誤大家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