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定制工作室的空氣里飄著淡淡的雪松檀香，是造型師林姐特意點的香薰，“聞著穩心，試禮服最忌心浮氣躁”。落地鏡擦得能照出發絲的細節，米白色紗簾被風掀起一角，陽光斜斜落在衣架上，給那件水鉆香檳裙鍍了層金邊——水鉆是施華洛世奇的，每顆都有指甲蓋大，晃得人眼睛發花。成彥指尖先碰了碰裙擺的水鉆，冰涼的，還帶著點鋒利的棱角，她輕輕皺了眉，往后退了半步：“太亮了，像裹了層碎玻璃，換件低調的。”

林姐手里的卷尺還繞在手腕上，聞笑著把香檳裙往衣架里推了推，露出后面掛著的幾件：“成老師這話在理，私人藝術晚宴最忌‘搶戲’——行業里有個潛規則，客人的禮服得‘壓半檔’，亮度不能超主人，裙擺不能蓋過主人的地毯，連首飾都得少戴。去年有個選秀出來的小花，不懂這個，穿了件亮片魚尾裙去古董商的宴，坐下時亮片勾住了紅木椅的雕花，扯了個大口子，助理抱著裙子跑出去補，回來時宴都快散了，第二天‘亮片裙慘案’就上了八卦號頭條，標題還寫著‘沒見過世面的明星，連禮服都不會選’。”

成彥的指尖劃過衣架，先碰了件象牙白真絲裙，面料滑得像流水，沒抓力，她搖搖頭；又摸了件深灰色羊毛裙，太厚，貼在身上悶得慌；最后停在一件墨綠色絲絨裙上——面料是古董級的“墨玉絨”，摸上去像揉過的老棉絮，軟乎乎的卻有筋骨，指尖劃過第三片竹葉暗紋時，能摸到銀線凸起的細棱，像小時候摸姥姥繡的手帕。她心里輕輕跳了下，指甲蹭過銀線：“這件能試試嗎？我摸著手感……有點像老東西。”

林姐眼睛一亮，趕緊用鑷子夾著裙子的肩帶取下來——怕手上的汗蹭到絲絨，“您可真有眼光！這是意大利老師傅手工繡的，每片竹葉要繡三股銀線，一片就得繡四十分鐘，整個領口繡完花了半個月。您看這墨玉絨，在普通光下是深綠，到了暖光下會泛點墨藍，像古畫里的遠山，剛好配沈先生晚宴的‘書畫主題’，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強多了。”

試衣間的門關上時，成彥把帆布包放在矮凳上，包上掛著的“彥”字小徽章和粉絲送的櫻桃掛墜撞在一起，叮當作響。她先把胳膊伸進絲絨裙的袖管，面料貼在皮膚上，有點涼，卻不扎人，就是拉鏈拉到腰際時卡住了——絲絨卡了拉鏈頭，怎么拽都動不了。指尖捏著冰涼的拉鏈頭，她突然想起母親上次在電話里哭：“他穿西裝的樣子我記了二十年，袖口的銀線晃得我眼疼，每次看到銀線，我就想起他走的那天……”

“成老師，我來幫您！”林姐的聲音隔著門傳來，敲門三下才進來。她沒直接拽拉鏈，而是用手指捏著卡主的絲絨，輕輕往外撥了撥，“這墨玉絨嬌貴，卡了不能硬拽，得順著絨的方向來”，拉鏈“唰”地拉上去，她又幫成彥整理裙擺，手指捏著裙擺的邊角，輕輕抖了抖，掉下來兩根細絨，趕緊用鑷子夾起來放進小盒子里，“一根絨掉了都得補，不然燈光下能看出破綻，沈家人最挑這種細節”。

成彥對著鏡子抬了抬胳膊，絲絨裙的垂墜感很好，抬手時不會往上縮，剛好蓋到手腕。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平時總穿寬松的運動服，袖子能罩住半只手，突然換上這么貼身的絲絨裙，連肩膀的線條都露出來了，有點陌生。指尖捏著裙擺的竹葉暗紋，她輕聲問：“林姐，您說……穿成這樣去見一個二十年沒見的人，會不會太刻意了？我總覺得像在演別人，不是我自己。”

林姐正用軟尺量她的肩寬，聞停了下來，幫她把耳邊的碎發別到耳后——碎發是剛才試衣服時蹭亂的，“不像演，是‘備著’。您想啊，您這不是去吃頓飯，是去‘找答案’，穿得穩當點，說話都有底氣。上次有個姑娘去見多年沒見的父親，穿了件破洞牛仔褲，結果對方說‘你還是這么不懂事’，連話都沒聊幾句就走了。有時候衣服是給別人看的，更是給自己壯膽的。”

正說著，工作室的門被推開，陸巖手里拿著個黑色文件夾走進來，進門時先看了眼成彥身上的裙子，眉頭松了點，手指在文件夾邊緣敲了兩下——他緊張時就愛敲東西，“這件比我預想的好，沒選太跳的顏色，沈慕辰那邊不會覺得你‘急于表現’”。他走到成彥面前，從文件夾里拿出一張打印好的紙，“這是靜園別墅的平面圖，我標了安全出口和監控位置，你記一下，萬一有情況，從東側的門走，那邊沒監控”，又從口袋里掏出個小小的黑色錄音筆，“這個給你，別放包里，我讓林姐幫你縫在禮服的內袋里，很小，不會硌得慌，萬一有需要，能錄下來”。

成彥接過錄音筆，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摸上去是金屬的，很輕。她抬頭看向陸巖，指尖在平面圖上劃到“宴會廳”的位置，“賓客名單里有幾個需要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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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陸巖指著名單上的名字，“第一個是周棠，沈慕辰海外拍賣行的副總，去年把一幅假《清明上河圖》拍出了八千萬，被人扒了還死不承認，你跟他聊書畫，別接他的話茬，他就愛套話，想知道你懂不懂行；第二個是李曼，古董圈的‘消息通’，誰的八卦都知道，她要是問你母親，你就說‘我母親身體不好，很少出門’，別多說；第三個是沈慕辰的助理，叫陳默，看著沉默寡，其實眼睛尖得很，你別跟他對視超過三秒，容易被他看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