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千斤的重擔,接下來,就托付于你了。”
    “臣,萬死不辭!”
    張達深吸一口氣,單膝跪地,甲胄鏗鏘。
    緊緊攥住那枚銅符,冰冷的金屬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
    當他打開手掌,便注意到。
    銅符的邊緣,竟沾著幾點酥油的痕跡和些許白色的糕屑。
    想來是匆忙之間,是從那御膳房用來包裹賞賜定勝糕的油紙上沾染的。
    在這國破家亡的危急關頭,這點微不足道的日常痕跡,顯得如此荒謬而又悲涼。
    陳璧娘默默地將熱茶奉給諸位大人,見無人有心思品嘗。
    她便識趣地退到一旁,看著丈夫堅毅的側臉。
    目光下移,落在他手中那枚象征著責任與死亡的銅符。
    那個,與她相約“賭書潑茶”的夫君。
    那個,與他談論“韓江釣趣”的夫君。
    將背負歷史的使命,從此不得清閑。
    這亂世的洪流,已不容他們再有片刻的安寧。
    當兩人回到府中,已是后半夜。
    雪停了,殘月孤星,清冷的光輝映照著滿院狼藉的雪痕。
    在陳忠的安排下,仆人們睡意全無,忙著準備。
    府邸的空氣中,彌漫著離亂而蕭索的氣息。
    陳文龍一家也已收拾妥當,連夜趕到了張府來匯合。
    陸文茵抱著孩子坐在廂房里,眼神迷茫。
    這個從小沒吃過的大家閨秀,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
    現在要離開臨安,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難免緊張。
    陳文龍則站在院中,眉頭緊蹙,望著北方。
    一雙拳頭緊握,不知在想些什么。
    進入內室,張達卸下甲胄,露出里面早已被汗水浸透的中衣。
    他沉默良久,從腰間緩緩解下一物,放入陳璧娘手中。
    那是半枚青玉璜,玉質溫潤,色澤深沉。
    斷口處嶙峋尖銳,顯然是被刻意一分為二。
    “璧娘,”他的聲音帶著鏖戰半夜后的沙啞。
    更深的,是一種難以喻的沉痛。
    “此物乃我張家祖傳,據說是先祖隨岳武穆征戰時所獲。”
    “當年我向岳丈求娶你時,以此整玉為聘。”
    “岳丈仁厚,只收下半枚,道待你我兒女成雙,再合玉為慶。”
    “如今……今裂玉已成讖語,這半枚,你留在身邊。”
    “若……若事有不諧,你……”
    后面的話,他如何能說出口?
    讓她另尋依靠?讓她獨善其身?他知道,她絕不會答應。
    陳璧娘握住那半枚玉璜,玉的冰涼瞬間穿透肌膚,直抵心房。
    她抬起頭,眼中沒有淚,只有一種近乎燃燒的明亮。
    “郎有身,身許國,無以家為仇可復。”
    “妾有身,身許郎,無謂兵氣不我揚。”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念出他們新婚時共同的誓。
    “你的身后,有我。這家,我會盡力護住。”
    “南行的路,我也會為你,為朝廷,安排好。”
    張達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的抱住。
    所有的語,在這一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只有彼此劇烈的心跳,印證著這亂世中,夫妻間最沉重也最堅定的承諾。
    就在這時,驛館方向,再次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伴隨著嘶鳴,如同利刃,狠狠撞碎了這短暫而珍貴的寧靜。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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