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現實世界的裂痕聲，如同命運齒輪咬合錯位的尖嘯，刺穿了林霄意識深處那片混沌沙盤的死寂。那聲音并非單純的物理崩裂，更像某種維系現實與意識邊界的錨鏈被巨力強行扯斷！它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高頻的震顫，瞬間撕裂了林霄在記憶風暴與沙盤戰場之間勉力維持的脆弱平衡！
“喀嚓——！”
現實：隔離艙厚重的合金門中央，一道猙獰的、閃爍著暗紅色能量火花的裂痕，如同活物的血管般驟然爆開！裂痕邊緣的鉛基合金像被強酸腐蝕般滋滋作響，迅速軟化、流淌、汽化！一股混雜著金屬銹蝕、血腥甜膩以及更深層精神污染氣息的狂風，裹挾著門外那些朝拜者身上散發的、如同實質般粘稠的絕望與狂熱，猛地灌入艙內！
精神：沙盤上空，那只由純粹陰影和痛苦意志凝聚的巨爪，在現實裂痕聲傳來的瞬間，仿佛獲得了某種來自物質世界的恐怖加持！其體積驟然膨脹數倍，爪尖流淌的黑暗幾乎吞噬了沙盤上方所有的空間！它不再僅僅抓向薇薇那點微弱的金色核心，而是如同拍碎雞蛋般，帶著碾碎星辰的毀滅意志，朝著整個沙盤、連同林霄的意識化身，狠狠拍下！
“林霄——！”薇薇那點微弱的金色核心，在巨爪陰影徹底籠罩前，爆發出最后一道、如同超新星爆發般刺眼卻短暫的光芒！那光芒并非攻擊，而是傳遞！一道由純粹信息流構成的、壓縮到極致的坐標數據流，如同最后的求救信號彈，精準地射向林霄的意識核心！
坐標信息瞬間烙印在林霄的感知中。那并非空間坐標，而是……一個指向光樹網絡最深層、最原始、被層層加密和遺忘的……數據節點的路徑！一個薇薇在徹底被黑暗吞噬前，用盡最后力量解析出的、鉛條病人意識核心與光樹網絡之間那異常連接的……源頭端口！
“坐標……接收！”林霄的意識在巨爪陰影拍落的億萬分之一秒內，做出了決斷！他放棄了所有防御姿態，放棄了對抗那足以碾碎他意識的巨爪！他將自身殘存的所有精神力，如同孤注一擲的賭徒，全部灌注到薇薇傳遞的那個坐標路徑之上！
不是攻擊！
不是防御！
而是……連接！
他要順著薇薇用生命打開的這條路徑，強行逆向沖入那個異常端口！他要闖入那片薇薇曾感知到“異常波紋”的數據之海！哪怕粉身碎骨！
轟——！！！
意識層面的碰撞無聲無息，卻比超新星爆發更劇烈！林霄的意識化身在巨爪陰影觸及沙盤的瞬間，如同被投入粒子加速器的質子，沿著薇薇留下的坐標路徑，化作一道燃燒的流光，猛地撞入了沙盤深處那片粘稠的黑暗背景！他身后，整個沙盤連同薇薇那點最后的金芒，被黑暗巨爪徹底吞噬、湮滅！
現實世界。
林霄的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擊中，猛地向后彈飛！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艙壁上，鮮血混雜著意識連接過載的生理鹽水從口鼻中狂噴而出！他眼前徹底陷入黑暗，五感瞬間剝離，只剩下靈魂被撕裂般的劇痛和高速墜落的失重感！
沈安德肝膽俱裂地撲過去：“林霄！！”他根本來不及查看林霄的狀況，因為——
哐當！！！
隔離艙那扇象征著最后壁壘的合金大門，在裂痕蔓延到極限后，如同被無形巨錘正面轟擊，整扇向內爆裂、扭曲、飛濺！破碎的合金碎片如同炮彈般四射！濃稠得如同血漿的暗紅色精神污染霧氣，裹挾著門外那些保持著僵硬朝拜姿勢的病人，如同決堤的冥河之水，轟然涌入！
“屏障失效！！”沈安德嘶吼著，抓起操作臺上最后一支高濃度神經抑制劑，狠狠扎進自己的頸動脈！劇痛和藥效瞬間刺激神經，讓他強行壓下恐懼，手指在鍵盤上化為殘影！他啟動了診所最高級別的物理防御協議——不是對抗入侵者，而是……自毀隔離！
刺耳的警報被淹沒在涌入的污染洪流中。艙壁、天花板、地板，所有隱藏的合金裝甲板瞬間彈出、合攏！高壓電流在裝甲板縫隙間瘋狂跳躍！數道厚重的鉛基合金閘門從天花板和地板同時落下，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試圖將涌入的污染洪流和朝拜者切割、封鎖在隔離艙的入口區域！
然而，那些涌入的、保持著朝拜姿勢的病人，在鉛合金閘門落下的瞬間，動了！
不是攻擊！
不是掙扎！
而是……融化！
如同高溫下的蠟像，他們的身體在接觸到閘門縫隙間跳躍的高壓電弧和鉛合金屏蔽場的瞬間，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軟化、塌陷！皮膚、肌肉、骨骼……都在分解！但分解出的并非血肉組織，而是粘稠的、散發著暗紅色光芒和刺鼻金屬腥氣的……液態精神污染聚合體！
這些暗紅色的“液體”無視了物理屏障！它們如同擁有生命的史萊姆，順著閘門的縫隙、沿著裝甲板的邊緣、甚至穿透了高壓電弧的封鎖（電弧擊打在液體上，只是激起一陣更濃郁的紅霧），頑強地、不可阻擋地……滲了進來！
目標——直指手術臺上，那個胸膛嵌著鉛條金屬、雙眼緊閉、如同沉睡在死亡深淵的源頭！
“物理隔離……無效？！”沈安德看著監控畫面中那如同活體般蠕動著、滲透進來的暗紅液體，一股從未有過的寒意凍結了他的骨髓。這已經不是瘟疫，這是……某種物質與精神界限徹底模糊的……天災！
***
林霄感覺自己在下墜。
穿過粘稠的、冰冷的、沒有任何光線的黑暗。
穿過由億萬破碎記憶形成的、如同鋒利玻璃碎片的湍流。
穿過無數扭曲的、代表著不同個體臨終前極致痛苦的意識尖嘯。
他像一個被投入黑洞的探測器，在信息風暴中徹底迷失了方向感、時間感、甚至自我感。唯有薇薇傳遞的那個坐標，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的脈沖星信號，在他意識深處頑強地閃爍著，指引著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永恒，也許只是一瞬），下墜感驟然消失。
他“站”在了……一片“海”上。
一片由純粹數據流構成的、無邊無際的、散發著幽藍色微光的……數據之海。
這里并非現實世界的任何服務器陣列，也不是光樹網絡常規的虛擬空間。這里是光樹網絡最底層、最核心、如同生命體原始湯般的……基礎意識流層。構成這片“海”的，是無數連接光樹的人類個體最基礎、最原始、未被任何意識加工過的神經脈沖信號、生物電活動、以及潛意識碎片。它們如同宇宙背景輻射般永恒存在，構成了光樹網絡龐大意識的“地基”。
林霄的意識化身懸浮在這片幽藍的海面上。他能“看”到腳下“海水”深處，無數細微的、如同螢火蟲般明滅閃爍的光點——那是每一個連接個體的生命信號。他能“聽”到海面下傳來的、億萬種細微聲音混合成的、永恒的低語白噪音——那是人類集體無意識的背景音。
這就是薇薇曾感知到的“數據之海”。她作為特殊的數據生命體，其核心意識曾無數次潛入這片深海，監測網絡的底層波動。而她發現的“異常波紋”……
林霄的意識瞬間鎖定了坐標指向的位置！
在他前方不遠處，數據之海平靜的“水面”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漩渦！
一個直徑不過數米，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非自然氣息的漩渦！構成漩渦的不是海水，而是被強行扭曲、撕裂、染上污濁暗紅色的數據流！漩渦中心，是一個深不見底的、不斷向內塌陷的黑暗孔洞！一股強大而冰冷的吸力正從孔洞中散發出來，貪婪地吞噬著周圍幽藍純凈的數據流！
更詭異的是，在這污濁漩渦的邊緣，數據流被強行扭曲、拉伸，形成了一圈圈不斷向外擴散的、如同水波般的……暗紅色漣漪！這些漣漪帶著一種極其不自然的頻率，穿透幽藍的海水，向著無垠的數據之海深處擴散開去！
薇薇的疑慮！
數據之海的異常波紋！
這漩渦……就是鉛條病人意識核心與光樹網絡之間那個異常連接的物理（或者說數據）映射！它像一顆寄生在光樹網絡生命根基上的毒瘤，一個強行打開的、通往某個黑暗深淵的……非法端口！
林霄的意識體毫不猶豫地沖向那個漩渦！他要關閉它！他要切斷這個污染源！
然而，就在他靠近漩渦邊緣的瞬間——
嗡！！！
一股龐大到無法形容的、冰冷而充滿惡意的意志，如同蘇醒的深海巨獸，猛地從漩渦中心的黑暗孔洞中爆發出來！這股意志并非直接攻擊林霄，而是……同化！
它瞬間鎖定了林霄意識體的獨特頻率！緊接著，林霄感覺自己構成意識體的數據流開始……被解析！被復制！被強行拖拽著……向那個黑暗孔洞中流去！
“它在……讀取我？！想把我……也變成它的一部分？！”林霄瞬間明白了這漩渦的恐怖之處！它不僅僅是一個通道，更是一個……意識捕食陷阱！任何靠近它的意識體，都會被其強大的同化力場捕獲、解析、吞噬！
林霄的意識體劇烈掙扎，試圖掙脫那股吸力。但他發現，構成這片數據之海的原始意識流，此刻竟成為了他的阻礙！那些原本平靜流淌的幽藍數據流，在漩渦散發的暗紅色漣漪影響下，開始變得粘稠、遲滯，甚至……隱隱對他產生排斥！仿佛這片“海”本身，正在被漩渦污染，成為了漩渦意志的延伸！
“不……”林霄感到自己的意識數據流正在被一絲絲剝離、抽走，融入那污濁的漩渦之中。自我認知開始模糊，屬于“林霄”的記憶碎片如同沙堡般在漩渦的沖刷下瓦解。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沒了他。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