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第一株光樹下的問診
南極的極光像被稀釋的綠色墨水,在天幕上緩緩流淌。林霄站在共生醫療站的透明穹頂下,望著不遠處第一株光樹——它比周圍的同伴高出半截,枝葉間流轉的光芒也更加明亮。
三個月了。自從文明陰影被凈化,自從那把銹蝕的手術刀埋入土中,他就在這里建起了這座簡陋的醫療站。沒有沈氏集團的納米機器人,沒有天價系統的全息投影,只有幾把舊椅子,一張檢查床,和一個永遠飄著草藥香的銅壺。
醫生,有人來了。容器少年——現在該叫他李明了——撩開門口的獸皮簾子。他已經長高了不少,白大褂下擺沾著新鮮的苔蘚。
林霄轉身時,胸口的疤痕微微發熱。這是他新獲得的診斷儀——當附近出現無法被光樹系統自動治愈的病癥時,疤痕就會發燙。三個月來,這是第一次。
女孩站在醫療站中央,不超過十二歲。她背著一個古老的皮質醫療箱,箱子上燙金的字已經斑駁。最奇怪的是,她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灰霧,光樹的光芒照到她身上就自動繞開。
坐吧。林霄指了指檢查椅,自己拉過一張木凳坐下。他故意不用任何稱謂,等待女孩自己開口。
我叫陳星。女孩的聲音比外表成熟,從喜馬拉雅第四醫療站來。她打開醫療箱,取出一張泛黃的紙質病例——這在22世紀幾乎絕跡了。病例上只有一行字:無法被光樹治愈,建議尋求源初醫者。
林霄的疤痕突然灼痛起來。他不動聲色地取出聽診器——真正的老式聽診器,銅制的圓盤在極光下泛著溫暖的光澤。
可以嗎?他指了指女孩的胸口。
陳星點頭,解開外套。她的鎖骨下方有一道蜈蚣狀的疤痕,像是某種古老手術留下的。當聽診器接觸皮膚的瞬間,林霄聽到了不可思議的聲音——不是心跳,而是無數細小的、金屬碰撞的聲響。
你祖父是醫生?林霄收起聽診器,手指輕觸那道疤痕。觸感冰涼,像是摸到了雪山深處的巖石。
女孩的眼睛突然亮起來:你怎么知道?
林霄沒有回答。他的指尖感受到了更多:手術刀的重量,消毒水的氣味,還有深夜值班室里咖啡的苦澀。這些都不屬于眼前的女孩,而是來自某個穿白大褂的背影。
醫療箱突然自動打開。一把手術刀浮到空中,刀柄上刻著陳景和1949。隨著手術刀的出現,整個醫療站的燈光開始閃爍,連外面的光樹叢都暗了下來。
他沒能完成最后一臺手術。陳星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像是多個人在同時說話,病人死在了麻醉臺上,而他在三個月后因醫療事故入獄。
手術刀開始旋轉,越來越快,最后化作一團銀光。林霄的胸口疤痕此刻燙得幾乎要燃燒起來,但他反而露出了微笑。
所以這就是光樹不能治愈的病癥。他輕聲說,不是你的病,是你祖父未了的執念。
醫療站的地板突然變得透明,露出下方盤根錯節的光樹根系。其中一條根須探出地面,輕輕纏繞住那團銀光。銀光掙扎著,漸漸顯露出一個模糊的人形——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胸前別著褪色的醫師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