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塔鎮河妖!”
劉文宇低沉而清晰地回應了暗號。這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有種奇特的穿透力,卻又迅速被高墻下的陰影吞沒。
鐵門后的身影聽到這確切的回應,似乎終于放下了最后一絲戒備。門軸發出輕微的“吱呀”聲,那扇沉重的鐵皮門被徹底推開了一道足以讓人通過的縫隙。
馮建業整個人走出來后并未關上鐵門,只是讓它虛掩著,保持著一個隨時可以退回去的姿態。
他幾步走到劉文宇面前,目光銳利地掃過四周,最后落在劉文宇臉上,眼中那份驚訝依舊沒完全散去。
“老三兄弟?就……你自個兒?”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氣音,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卻格外清晰。
劉文宇深吸了一口手里即將燃盡的香煙,橘紅色的火光明滅不定,映著他看似平靜卻難掩疲憊的側臉。
他吐出煙霧,讓那青灰色的煙靄在清冷的月光下慢慢散開,這才點了點頭,臉上恰到好處地流露出農村青年特有的那種見到“大人物”時的靦腆和實誠。
“馮哥,”他開口,聲音帶著點沙啞,卻足夠讓對方聽清。
“村里人嘴笨,怕見生人,更不會說個場面話,怕萬一說錯啥,再耽誤了您的正事。大伙兒一合計,就推我出來做個代表,跑跑腿。”
劉文宇說得十分自然,仿佛這就是再合理不過的安排。說完,他還從懷里拿出香煙遞過去一根。等馮建業接過香煙后他又很自然地抬手,用夾著煙的手指朝旁邊那片黑影幢幢的灌木叢指了指。
“喏,魚都用板車拉來了,就放在灌木叢后面。絕對新鮮,剛離水沒多久。”
馮建業順著他指的方向,沒有絲毫猶豫,緊走幾步,伸手撥開那些灌木枝條。
月光勉強透過枝葉的縫隙,照亮了草叢里的景象——幾十個濕漉漉的麻袋堆疊在一起,濃烈的新鮮魚腥味瞬間撲面而來,甚至壓過了工廠區固有的鐵銹和機油味。
幾個沒扎緊的袋口,隱約可見銀亮的魚尾在無力地拍打著,發出細微的“啪啪”聲。
他蹲下身,伸出手在一個鼓囊囊的麻袋上用力按了按,掌心傳來濕滑的觸感。
看到這一切,馮建業心下徹底安定,最后那點疑慮也煙消云散。他轉回身,臉上繃緊的肌肉松弛下來,露出一絲真切又帶著贊許的笑容,對著劉文宇翹起了大拇指。
“好!太好了!兄弟,你們村辦事真是這個!”他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
“貨色沒得說!夠意思!你在這兒稍等一下,我這就叫兄弟們出來,咱們趕緊過秤、搬貨,利索點完事!”
他轉身剛要推開那扇虛掩的鐵門,動作卻猛地一頓,像是忽然被什么極其重要的念頭攫住了。
他剎住腳步,迅速折返回來,把聲音壓得極低,氣息都噴到了劉文宇的耳朵上,語氣嚴肅至極,甚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告誡:
“對了,老三兄弟,”他目光緊緊盯著劉文宇的眼睛,確保每一個字都砸實在對方心里。
“記住嘍!采購價格是每斤三毛二!這可是白紙黑字,廠里后勤科定的公價!板上釘釘的事兒!不管待會兒誰問、誰打聽,哪怕是廠領導路過多嘴問一句,你都給我咬準了這個數!千萬千萬記住了,就是三毛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