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高個書生猶豫了一下，低聲對同伴說了句什么。清秀書生看了看“安食鋪”里面——雖然簡陋，卻收拾得異常干凈整潔，幾張桌子空著，并無喧鬧的客人，只有幾個安靜的婆婆。他的眼神松動了一些。

沈微婉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她轉身回到店內，對李嫂低聲囑咐了幾句。

過了一會兒，李嫂端著一碗剛盛出來的、熱氣騰騰、米油稠厚的雜糧粥，和一碟剛出爐、烤得焦黃的雜糧餅，走到了門口。她并沒有招呼書生，而是將粥和餅放在了矮幾旁一個特意留出的空位上，然后像是自自語，又像是說給空氣聽，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飄到對面：

“唉，這天氣漸涼，喝碗熱粥最是舒坦。讀書人費腦子，更該吃些清淡養人的東西才好。”

說完，她便轉身回了店里，繼續忙活，仿佛只是隨意擺放，并無他意。

然而，這句話，那碗冒著熱氣的粥，那碟香噴噴的餅，還有那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干凈吃食，仿佛終于打破了某種無形的壁壘。

那個高個書生和清秀書生對視一眼，又看了看四下并無熟識的人，終于像是下定了決心般，互相點了點頭，有些局促地、卻又帶著幾分急切地，快步穿過了街道，走到了“安食鋪”的門口。

他們先在矮幾前停下，好奇地看了看那幾樣腌菜。

沈微婉這時才從店內走出，臉上帶著溫和而不失分寸的笑容，既不顯得過分熱絡讓人不適，也不顯得冷淡拒人千里。

“兩位相公，可是要用些飯食？店里有剛熬好的雜糧粥，烤熱的雜糧餅，還有幾樣清爽的腌菜小碟。”

高個書生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麻煩……麻煩掌柜的，兩碗粥，兩個餅。腌菜……哪種爽口些？”

“這紫蘇腌蘿卜和醬黃瓜都不錯，相公可以嘗嘗。”沈微婉推薦道，手腳麻利地為他們盛粥拿餅，又用小碟各樣夾了一些腌菜。

兩個書生接過食物，猶豫了一下，并沒有立刻進店，而是就站在門口矮幾旁，端著碗，有些拘謹地吃了起來。熱粥下肚，兩人的臉色明顯舒緩下來，眼中流露出滿足的神色。那清秀書生嘗了一口紫蘇腌蘿卜，眼睛一亮，低聲對同伴道：“這腌菜倒是清爽異常，別有風味。”

沈微婉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她并不催促他們進店，只是默默地將一張小方桌和兩條長凳往門口挪了挪，放在一個既通風又不那么顯眼的位置。

果然，吃完一碗粥后，那兩個書生似乎放松了許多，自然而然地坐到了那張小桌旁，細嚼慢咽起來。

沈微婉退回柜臺后，繼續算她的賬，嘴角卻微微向上彎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她知道，她可能為“安食鋪”，發現了一群新的、穩定的客人。

而這些客人的到來，或許，還會為這間小小的食鋪，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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