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那蓋著猩紅官印的封條如同索命符般逼近門楣,趙三獰惡的嘴臉和跟班王五粗暴的動作近在眼前,沈微婉用身體死死抵著門框,心中一片冰涼的絕望。她知道,單憑自己和李嫂,絕無可能擋住這兩個如狼似虎的胥吏。一旦店門被貼上封條,這鋪子便算是完了!不僅生意做不成,里面的貨物、家什恐怕也難保全,她和安兒剛有起色的生活將瞬間被打回原形,甚至比以往更加艱難!
“趙稅吏!求您高抬貴手!”危急關頭,沈微婉不得不壓下所有的憤怒和驕傲,聲音里帶上了哀懇,“五百文錢我現在就給您!求您別封店!我們母子就指著這鋪子活命啊!”
趙三動作一頓,三角眼里閃過一絲得意,但隨即又被更深的狠厲取代。現在才想服軟?晚了!他今日若不能徹底壓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寡婦,以后還如何在這片地界上立威?
“現在給錢?晚了!”他一把推開沈微婉伸過來遞錢的手,銅錢嘩啦一聲散落一地,“你抗稅在先,阻礙公務在后!現在不是五百文錢能了事的了!王五,封門!”
沈微婉被推得一個趔趄,李嫂慌忙扶住她。周圍幾個膽小的客人早已嚇得溜走,只剩下零星幾個街坊遠遠看著,面露同情,卻無人敢上前一步。
封條,最終還是重重地貼在了“安食鋪”的門板上,斜斜地交叉著,那猩紅的官印刺得人眼睛生疼。
趙三志得意滿地拍拍手,惡狠狠地警告道:“沈微婉,識相的就乖乖待著,等候發落!若是敢私自揭毀封條,罪加一等!”說罷,這才帶著跟班揚長而去。
店鋪內外,死一般的寂靜。
李嫂看著那封條,雙腿一軟,癱坐在地,無聲地流起淚來。安兒嚇得小臉煞白,緊緊抓著母親的衣角,大氣都不敢出。
沈微婉呆呆地站在那里,望著那兩道封條,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冰冷的絕望,如同數九寒天的冰水,一寸寸浸透她的四肢百骸。
不行!不能就這么算了!
一股不甘的怒火猛地又躥升起來,暫時壓過了絕望。她猛地轉身,對李嫂道:“李嫂,你看好安兒,看好鋪子!我出去一趟!”
她就不信,這世上沒有說理的地方!
沈微婉首先想到的是管轄這片街坊的里正。里正雖不是官,卻也是官府認可的管理基層事務的人,或許能從中說和。
她一路小跑,找到里正家。里正是個五十多歲的干瘦老頭,正坐在院里曬太陽喝茶。聽沈微婉氣喘吁吁、語無倫次地說完事情經過,特別是聽到稅吏趙三的名字時,老里正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他捋著幾根稀疏的胡子,嘆了口氣:“沈娘子啊,不是老漢我不幫你。這……這納稅繳糧,是朝廷法度。趙稅吏那人……唉,是衙門里正經的差役,他既然說你們抗稅,還貼了封條,想必……唉……”他話說得含糊其辭,眼神躲閃,“我們這些做里正的,也就是幫著跑跑腿,傳傳話,哪里敢過問稅課司的事?一個不好,反倒把自己搭進去……我看你啊,還是破財消災,趕緊湊錢打點打點,把人打發走是正經……”
話里話外,分明是不想惹禍上身,委婉地拒絕了。
沈微婉的心涼了半截。她道了聲謝,失魂落魄地離開里正家。
走在街上,遇到相熟的街坊,賣菜的趙婆子、豆腐坊的孫大嫂,她們圍上來,關切地詢問。
“沈娘子,怎么樣了?里正怎么說?”
“天殺的趙三,真是逼人太甚!”
“我們都看見他貼封條了,真是太欺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