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還有理了?”趙三三角眼一翻,叉起腰來,“我說算就算!規矩是我定的還是你定的?你這鋪子本來就不大,還弄這么多壇壇罐罐、桌子板凳,嚴重超規!不僅占了地皮,還影響了市容觀瞻,妨礙了行人通行!依我看,還得再加一份‘占道費’、‘衛生捐’!”
他唾沫橫飛,一連串莫須有的名目砸下來,根本不給人辯駁的機會。那副嘴臉,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敲骨吸髓。
最后,他像是終于計算完畢,得意地捋了捋那兩撇老鼠須,斜睨著面色蒼白的沈微婉,宣布了他的最終判決:“這么算下來,你這家小店,這個月該繳納的稅額嘛……零頭我就給你抹了,湊個整,一共一兩銀子吧!”
一兩銀子!一千文錢!
這個數字如同晴天霹靂,狠狠砸在沈微婉頭頂!比她預想中最壞的情況還要糟糕數倍!這已經不是敲詐,這分明是明搶!
“一……一兩銀子?!”李嫂失聲驚呼,臉都嚇白了,“趙稅吏,您……您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我們這小店,一個月忙到頭也掙不到這么多啊!”
“閉嘴!這里哪有你一個下人說話的份!”趙三厲聲呵斥李嫂,隨即又轉向沈微婉,皮笑肉不笑地道,“沈掌柜,你是明白人。這稅額嘛,雖然是高了點,但也不是不能商量……”
他話鋒一轉,那雙三角眼又開始不老實地在沈微婉身上和貨架上打轉,暗示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若是肯私下里多給他些“孝敬”,或許這稅額就能“靈活”一點。
沈微婉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腦門,胸口劇烈起伏,眼前陣陣發黑。她死死咬著牙關,才忍住沒有當場發作。她看著趙三那副貪婪無恥的嘴臉,看著這間她傾注了全部心血、剛剛有了起色的小店,一種巨大的悲憤和無力感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知道,今日若是屈服了,喂飽了這頭餓狼,日后他只會變本加厲,永無寧日。可若是不屈服,這一兩銀子的“天價稅單”,以及隨之而來的刁難和威脅,她又該如何應對?
趙三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和沉默的態度,以為她已被嚇住,正在權衡利弊,便更加得意,慢悠悠地補充道:“沈掌柜,你可想清楚了。是破財消災,安安穩穩地做生意呢?還是鐵了心要跟衙門對著干?這稅課司的封條,可不是鬧著玩的。到時候,你這剛開張沒多久的鋪子……”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那威脅的意味,已然濃得化不開。
陰沉的天空下,小小的“安食鋪”內,空氣仿佛凝固了。粥鍋尚未生火,冰冷地坐在灶上。貨架上油亮的腌菜,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沈微婉站在那里,如同被狂風暴雨肆虐過的幼苗,看似搖搖欲墜,根莖卻死死抓住腳下的泥土。
她面臨的,是一場遠比林家欺辱更加兇險、更加難以直面對抗的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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