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在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嘩啦啦的潑水聲和沙沙的清掃聲中悄然流逝。當最后一抹石灰水被仔細地涂刷在斑駁的墻面上,當沈默將那塊用厚重松木板新刨制、尚未上漆的招牌穩穩地掛在門楣之上,當李嫂潑出最后一遍清水,看著水流帶著最后的污濁匯入門前的排水溝……這間曾經破敗不堪、被人遺忘的小鋪,終于煥發出了嶄新的生機。
沈微婉站在門口,望著眼前的一切,胸腔里涌動著一種難以喻的情緒,酸澀與欣慰交織,疲憊與興奮共存。
店鋪依舊簡陋,沒有任何奢華的裝飾。墻壁只是用最便宜的石灰水刷白,地面是夯實了的泥地,掃得干干凈凈。門窗是舊的,但經過沈默的巧手加固修補,變得牢固而嚴實,開關順滑。屋頂的瓦片補齊了,再不用擔心漏雨。陽光從新糊了窗紙的格子窗透進來,照亮了整個空間,顯得格外亮堂、通透。
空氣中彌漫著石灰水淡淡的堿味、木頭刨花的新鮮香氣,以及一種屬于“新家”的、干凈而空曠的氣息。那陳年的霉味和油膩,早已被徹底驅散。
這不再是一個僅供遮風擋雨的殼子,而是一個等待著被填充、被賦予靈魂的舞臺。沈微婉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腳步踏在堅實平整的地面上,發出輕微的回響。她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尺,一寸寸丈量著這個完全屬于她的方寸天地。
鋪面窄小,進深卻尚可。她早已在無數個夜晚,于腦海中反復勾勒了無數遍這里的布局。此刻,藍圖即將化為現實。
她首先指向最靠近門口的那一小塊區域:“這里,咱們還保留一個小攤口。泥爐和蒸籠就放在這兒,賣熱乎的窩頭。旁邊再支個小陶灶,熬上一大鍋稀粥,冬日里能暖身子,也好搭配著賣。”這是她生意的根本,不能丟,而且臨街的熱氣騰騰,本身就是最好的招徠。
接著,她的目光投向店內兩側的空間。“這兩邊,咱們請木匠打兩個結實的貨架,不要多高,穩穩當當的。一邊,專門擺放腌菜罐子。不再用陶罐,咱們換成一排排大小一致的闊口陶缽,洗得锃亮,每一種腌菜分開放,紅的蘿卜、綠的芥菜、紫蘇的、茱萸的,清清楚楚,讓客人一眼就能瞧見成色,聞見香味。”
“另一邊貨架,”她繼續規劃,眼神發亮,“就放咱們的干貨和布偶。干蘑菇、菜干、還有我新琢磨的耐存放的醬料,都收拾得整整齊齊地擺上。布偶也不能再擠在筐里了,每個都做得精神些,放在顯眼的位置,或者掛在上頭,得讓人看見它的好模樣。”
最后,她的視線落在最里面、靠墻的那片相對安靜的區域。“這里,咱們擺上兩三張最簡單的小方桌,配上幾條長凳。若有客人想歇歇腳,或是買份熱食想就地吃了,也能有個地方。雖然賺不了幾個堂食錢,但有了桌椅,咱們這鋪子,才真正像個‘店’的樣子,不像個攤了。”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仿佛那些貨架、桌椅已經赫然在目。她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和清晰的規劃。每一個決定,都是她基于這兩年擺攤經驗、反復觀察顧客喜好、以及最大限度利用空間所能想到的最優解。
李嫂跟在她身后,聽得目瞪口呆,臉上滿是欽佩和憧憬:“妹子,你這腦子是咋長的?想的可真周全!這么一弄,咱們這鋪子可太像樣了!比鎮中心那些大鋪子也不差啥了!”她已經能想象出貨物琳瑯滿目、顧客盈門的景象了。
連一旁默默收拾工具的沈默,也停下了動作,抬眼看了看沈微婉,又順著她的手指看了看空蕩蕩的鋪面,那雙總是沉靜無波的眸子里,似乎也掠過一絲極淡的認可。
規劃已定,便是付諸實施。手頭銀錢已盡,添置新貨架和桌椅又是一筆開銷。沈微婉一咬牙,找到了鎮上手藝不錯但要價公道的陳木匠,好說歹說,預付了些定錢,約定剩下的等開業后慢慢還。她又帶著李嫂,將之前攤位上的家伙什一一搬來,清洗、歸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