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策的雛形雖已在心中勾勒,但具體該如何實施,如何將那“品質差距”最直觀、最令人信服地呈現出來,沈微婉仍在苦苦思索。焦慮如同小火,慢燉著她的心神,讓她坐立難安。
這日晌午收攤回來,趁著日頭還好,她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屋后那片劫后余生的菜地旁。地里除了那半畝頑強存活的紅薯玉米,邊緣地帶也冒出了一些頑強的雜草,與幾株僥幸過冬的野菜爭奪著養分。她不能再讓這些雜草搶走莊稼的生機。
她蹲下身,戴上破舊的粗布手套,開始一點點拔除雜草。動作機械而重復,斷裂的肋骨在彎腰時傳來熟悉的鈍痛,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她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面,依舊盤旋著集市上的困境,反復推敲著那個“當眾對比”的計劃細節。
如何開口?第一句話該怎么說?
對比之后,萬一有人還是只認價格怎么辦?
會不會顯得她太咄咄逼人,反而失了人心?
一個個問題,如同亂麻,糾纏不清。
她心煩意亂地拔起一叢茂盛的、葉片呈鋸齒狀的野草,正要隨手扔進旁邊的草堆里,指尖卻無意中捻碎了幾片葉子。
瞬間,一股奇異而清新的香氣,如同被禁錮已久的精靈,驟然從破碎的葉脈中釋放出來,鉆入她的鼻腔!
那香氣極其獨特,不似尋常花草的甜膩,也不是薄荷般的清涼,而是一種帶著些許辛烈、又混合著某種難以喻的溫醇草木氣息的馥郁清香,極具穿透力,甚至蓋過了泥土和雜草的氣味。
沈微婉的動作猛地頓住!
這味道……好生熟悉!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手中那叢剛被拔起的“野草”。植株不高,莖稈呈四棱形,帶著淡淡的紫色。葉片對生,邊緣是規則的鋸齒狀,正面是深綠色,背面卻呈現出一種迷人的、深淺不一的紫紅色脈絡。被她捻碎的葉片處,正散發著那越來越濃郁的奇特香氣。
這是……
記憶的閘門被這熟悉的香氣轟然撞開!
許多年前,還在那個早已回不去的家里時,母親的小廚房外,似乎就種著幾株這樣的植物。母親總是叫它“紫蘇”。說是藥材,也能做菜。做魚燉肉時,放幾片進去,能去腥增香,別有風味。她小時候還好奇地摘過葉子嚼過,味道有些沖,但回味甘香。
后來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哪還顧得上這些,早已將這點記憶深埋。
沒想到,在這破瓦村的荒地里,竟然野生著幾株!
沈微婉的心臟莫名地加速跳動起來。她小心翼翼地、如同對待珍寶般,又輕輕掐下幾片紫蘇葉,放在鼻尖深深一嗅。
沒錯!就是這股味道!濃郁、獨特、令人印象深刻!
母親的話仿佛就在耳邊:“……能入菜增香……”
入菜增香?!
這四個字,如同黑暗夜空中驟然劃過的閃電,瞬間照亮了她混沌的思緒!
一個絕妙的、大膽的念頭,如同破土而出的春筍,帶著無可阻擋的氣勢,驟然占據了她全部的心神!
她的腌菜,品質固然遠勝仿品,但蘿卜條、雪里蕻這些東西,說到底,基礎味道都是咸鮮口,差異更多體現在醇厚度、口感層次和后味上。對于很多味覺不那么敏銳、或者圖省事的顧客來說,這種差異可能需要細細品味才能察覺,遠不如那一文錢的差價來得直接粗暴。
但如果……如果她能給自家的腌菜,增加一種獨一無二、極其鮮明、一聞便知、一嘗難忘的風味標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