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笑容,沒有話語。但他也沒有立刻移開目光或低下頭,只是那么極快地、平靜地看了一眼,然后視線落回手中的活計上,繼續刨他的木頭,仿佛只是瞥見了一片隨風飄過的落葉。
然而,就是這極其短暫的一瞥,沒有厭惡,沒有驅趕,只有一種默許的平靜,讓安兒膽子似乎大了一點點。他小心地將那片刨花放進了自己的小口袋里,像是收藏了一件寶貝。
沈微婉將這一切細微的互動看在眼里,心中那片溫暖的漣漪悄然擴散。
她依舊和沈默沒有交流。收攤時的幫忙已成固定流程,無需語,默契十足。有時她蒸出新一鍋窩頭,會挑一個烤得格外暄軟、帶著一點焦香的,用油紙包了,放在兩個攤位之間那塊略高的石臺上,然后繼續忙自己的。
過了一會兒,那個油紙包會不見。石臺上,有時會多出一兩個打磨得極其光滑、沒有木刺的小木塊,或者是一個小小的、看不出用途卻雕得憨態可掬的木雕小動物,像是刨木頭時隨手削出來的玩意兒。
安兒會驚喜地撿起來,愛不釋手。
沒有任何語的交換,只有這種無聲的、小心翼翼的、近乎原始的物物互換,帶著一種笨拙的、卻無比真誠的善意。
夕陽西下,收攤的時辰到了。
沈默收拾好工具,沉默地走過來。
沈微婉默契地扶住重物的一端。
一抬,一放,一捆扎。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安靜得只剩下器物摩擦的聲響和晚風的嗚咽。
然后,他轉身離開,背著那個舊氈布包袱,佝僂著背,融入暮色。
她推起吱呀作響的板車,帶著安兒,踏上歸途。
沒有告別,沒有約期。
但沈微婉知道,明天,后天,只要出攤,那個沉默的身影大概率還會在那里。如同集市上那棵老槐樹,沉默地扎根,沉默地存在,沉默地,為她這片飄萍般艱難求存的方寸之地,擋去一些風雨,帶來一份難以喻卻真實無比的——
溫暖的守望。
這溫暖,不熾熱,不張揚,卻如同冬日里揣在懷中的暖爐,溫度恰到好處,足以抵御世間的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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