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加倍努力!
接下來的日子,沈微婉如同上了發條的陀螺,榨取著殘軀里最后一絲精力。
天未亮,她就忍著全身劇痛起床,借著微弱的晨光,清理維護那半畝劫后余生的土地,小心侍弄那些幸存的紅薯藤和玉米苗。
然后,是趕制新的“貨品”。老鹵蘿卜絲和泡豆角需要時間,她便加倍制作雪里蕻腌菜,將那些被洪水沖刷后僥幸殘存、品相稍差的菜葉也仔細清洗利用。手指的傷口在鹽分和冷水的反復刺激下,久久不能愈合,但她毫不停歇。那只靛藍布老虎被洗凈晾干,雖然顏色暗淡了些,依舊憨態可掬。她又翻找出最后一點碎布頭,熬了幾個深夜,借著如豆的油燈光(那是她咬牙用幾文錢新換的燈油),手指被針扎破無數次,縫制出了兩只更小的、用不同顏色碎布拼湊的“布老鼠”和“布兔子”,雖然粗糙,卻帶著一種笨拙的生機。
她挎著收拾干凈的竹籃,再次踏上通往鎮集的泥濘小路。籃子里是碼放整齊的腌菜罐和新做的三個小布偶。她的步伐因腿傷和肋骨的隱痛而緩慢蹣跚,但脊背挺得筆直。
集市依舊喧囂,但那日混戰留下的狼藉早已被雨水沖刷干凈,仿佛什么都不曾發生。她依舊選擇那個偏僻的角落,將粗布攤開。她沒有吆喝,只是沉默地將貨物擺好。額角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猙獰傷疤,和眼中沉淀的、經歷過生死劫難的沉靜,讓她周身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凜冽氣息。但出乎意料,生意竟比往日好些。許是那日她硬抗豐裕號的事跡已然悄悄傳開,許是有人認出了她那日被毀的攤子心生憐憫,又或許只是她腌菜的味道確實勾人。王嬸、李嬸幾個熟人更是特意過來,硬是塞給她幾個銅板,買走腌菜,又低聲告訴她些鎮上的零活消息。
她不再拒絕。默默收下銅錢,將那份滾燙的善意死死摁進心底。
她開始主動去尋活計。拖著殘腿,挨家挨戶詢問漿洗縫補的零活。手指的傷口在堿水和粗糙布料摩擦下再次裂開,但她咬牙忍著。幫張婆搬運晾曬草藥,整理雜亂的院落,換取一小袋摻了麩皮的陳米,雖然粗糙,卻能填飽肚子。
每一個銅板都沾著血汗和泥污,被她極其珍重地、一枚一枚擦亮,投入墻角那只沉默的破瓦罐中。那清脆又沉悶的碰撞聲,是暗夜里支撐她熬過劇痛和疲憊的唯一樂章。
月光再次透過窗洞的破口,灑落冰冷清輝。
土屋內不再積水,但依舊潮濕陰冷。
墻角破瓦罐里的銅錢,緩慢而堅定地增加著。
沈微婉枯槁的臉上,疲憊刻入骨髓,但深陷的眼窩深處,那點名為“硬骨”的微光,在經歷了血與泥的淬煉,感受過村鄰滾燙的援手后,變得更加沉靜、堅韌,如同深扎于凍土之下、默默汲取養分、等待破繭的根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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