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混著泥污和額頭的血水,滴落在冰冷的石塊上。她如同最原始的石匠,用血肉之軀與冰冷的頑石搏斗!一層,兩層,三層……一個歪歪扭扭、丑陋不堪、僅有三四十公分高、中間留出空洞的“灶臺”,終于在她不顧一切的蠻力下,顫顫巍巍地立了起來!
看著這個簡陋到極點的石堆,沈微婉眼中閃過一絲微光。她立刻從角落里抱來之前撿拾的、相對干燥細小的枯枝和茅草碎屑,小心翼翼地塞進灶臺中間的空洞里。然后,顫抖著從貼身里衣最深處,掏出那個視若珍寶的小布包——里面不僅有窩頭碎屑和銅板,還有一小包用油紙裹得嚴嚴實實的、老大夫給的火折子!
她哆嗦著打開油紙包,取出那根比手指略短、黑黢黢的火折子。用力拔掉蓋子,對著火折子頭端殘留的暗紅火星,用盡肺里所有的力氣,猛地吹去!
呼——!
火星驟然亮起,跳躍著橘紅色的微光!
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那點微弱的火星,湊近灶洞里干燥的枯草!
火星接觸到枯草碎屑的瞬間!
“噗嗤”一聲輕響!
一點微弱的、橘黃色的小火苗,猛地竄了起來!
成了!
沈微婉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她立刻抓起旁邊更細小的枯枝,極其小心地、一點一點地添加上去!火苗舔舐著干燥的枯枝,發出細微的噼啪聲,貪婪地蔓延開來!橘紅色的光芒,瞬間照亮了她沾滿血污、泥垢和汗水的臉,也照亮了這陰暗破敗的一角!
然而,希望的火光剛起,濃煙也隨之升騰!
潮濕的枯枝和茅草無法充分燃燒,產生了大量濃密嗆人的白煙!濃煙滾滾,瞬間充斥了低矮破敗的屋子,無處逸散!刺鼻的焦糊味和濃烈的煙塵,如同無數根細針,狠狠扎進她的眼睛和喉嚨!
“咳咳咳!咳咳咳——!”沈微婉猝不及防,被濃煙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眼淚瞬間洶涌而出,在滿是污垢的臉上沖出兩道溝壑!喉嚨如同被砂紙摩擦,火辣辣地疼!視線瞬間被淚水模糊!
她下意識地想后退,想逃離這嗆人的煙霧。但目光觸及那跳躍的、雖然微弱卻頑強燃燒的橘紅色火苗,再看向枯草堆上沉睡的安兒——孩子似乎也被煙味刺激,在昏睡中不安地蹙起了眉頭。
不能滅!
這火,是命!
沈微婉咬緊牙關,硬生生止住了后退的腳步!她反而更湊近了些,跪在簡陋的灶臺前,不顧濃煙熏烤,用那件破得不能再破的舊衫,對著灶洞拼命地扇風!試圖讓空氣流通,讓火燒得更旺些!
“咳咳…噗…咳咳…”每一次扇動,都帶起更多灰塵,嗆得她肺都要咳出來!眼淚鼻涕糊了滿臉,眼睛被熏得通紅刺痛,幾乎睜不開!濃煙熏烤著她的皮膚,帶來灼熱感。她如同一個在煙熏火燎中掙扎的灶神,狼狽不堪,卻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執著!
扇!用力地扇!
火苗在濃煙中頑強地跳躍、掙扎,舔舐著新添的枯枝,發出不屈的噼啪聲。漸漸地,濃煙似乎被驅散了一些,火勢也稍微穩定了些許,雖然依舊帶著嗆人的煙氣,但那橘紅色的光芒,卻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溫暖地照亮了這一方小小的角落!
沈微婉終于停下了扇動,癱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土墻。她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煙味和喉嚨的刺痛。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布滿淚痕、煙灰和干涸的血污,狼狽得如同剛從灶膛里爬出來。
但她的目光,卻死死地、貪婪地盯住灶洞里那跳躍的、溫暖的火苗!
火光映在她布滿血絲、被煙熏得通紅的眼眸里,跳動著微弱卻無比真實的光芒。那光芒,驅散了破屋的陰森,融化了骨髓深處的酷寒,也……在她那早已被絕望冰封的心湖上,投下了一縷微弱卻足以燎原的暖意。
有了火!
就能燒熱水給安兒喝!
就能熬那救命的藥渣!
就能……活下去!
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弧度,在她沾滿煙灰、干裂出血的嘴角緩緩勾起。那不是笑,是劫后余生的疲憊,是絕境中看到一絲微光的……心安。
她靠在冰冷的墻上,目光依舊鎖著那簇跳躍的火苗,嘶啞的、帶著濃重煙熏味的聲音,在依舊嗆人的空氣中,如同嘆息般飄散:
“安兒…有火了…”
“娘…給你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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