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安兒壓抑在喉嚨深處的、極其微弱的抽噎,和沈微婉絕望的心跳聲。
為了那一點維系安兒性命的殘羹冷炙,為了這方寸之地能遮風避雪,沈微婉徹底將自己變成了沈家最卑微、最沉默的奴仆。
天不亮,她就必須掙扎著爬起,拖著凍瘡潰爛、疼痛鉆心的雙腳,在刺骨的寒風中,去清理后院角落里那個散發著濃烈騷臭、結滿污穢冰碴的露天茅廁。冰冷的糞水濺在手上、腳上,那令人窒息的惡臭幾乎讓她暈厥,她只能死死屏住呼吸,用凍得失去知覺的手,一遍遍刷洗那冰冷的、污穢的木板。
(刷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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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臟)
冰冷的井水,像無數根鋼針,刺透她單薄的衣衫,扎進她的骨頭縫里。她蹲在結著薄冰的井臺邊,雙手浸在刺骨的水中,搓洗著沈家堆積如山的、散發著汗漬油污的厚重衣物。凍瘡裂開的口子被冰水和粗硬的皂角反復刺激,滲出膿血,鉆心的疼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手指僵硬得不聽使喚。洗好的沉重濕衣,需要她用盡全身力氣才能擰干,晾在寒風中,很快又凍成冰冷的硬塊。
(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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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冷)
后院角落里,堆放著沈大砍回來、卻懶得劈的粗壯木柴。沈微婉需要掄起沉重的、對她來說幾乎難以掌控的斧頭。每一次用盡全力地劈下,巨大的反震力都讓她瘦弱的身體劇烈搖晃,震得她虎口發麻,手臂酸痛欲裂。凍裂的腳掌踩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每一次用力都帶來刺骨的疼痛。汗水混著雪水,浸濕了她破爛的衣衫,貼在冰冷的后背上,寒熱交加。
(劈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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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累)
她沉默地做著這一切,像一頭麻木的牲口。腰彎得幾乎要折斷,雙手布滿新的傷口和凍瘡裂口,膿血混著污漬。她不敢停歇,不敢抱怨,甚至不敢抬頭看正屋的方向一眼。每一次錢氏刻薄的咒罵傳來,她都只能將頭垂得更低,將懷中的安兒抱得更緊,用身體的勞作來麻痹心頭的屈辱和絕望。
只有在夜深人靜,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回到那冰冷骯臟的柴房,看著懷中安兒那微弱起伏的小小胸膛時,沈微婉眼中才會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名為活下去。
她用冰冷紅腫、布滿裂口的手,顫抖著端起那碗冰冷的殘羹,將里面最后一點渾濁的湯水灌進自己干裂的喉嚨,任由那酸餿的氣味在胃里翻騰。然后,她會將空碗舔得干干凈凈,連一絲油星都不放過。
舔舐的動作笨拙而卑微,像一只在泥濘中掙扎求食的野狗。
碗底冰涼粗糙的陶面,磨過她干裂的舌尖,帶著殘存的餿味和屈辱的咸澀。
活下去。
為了安兒,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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