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林德赫斯特勛爵笑著沖迪斯雷利招了招手,示意他找個椅子坐下來說:“聽上去,你給我們帶來了好消息。”
迪斯雷利輕輕咳了一聲,把帽子掛在衣帽架上,雙手交疊著放在膝蓋上落座:“閣下,我帶來了他的態度,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他的沉默。”
房間里頓時靜了幾秒。
皮爾盯著迪斯雷利的眼睛,似乎是在判斷這猶太小子有沒有說謊:“他否認了?”
“他……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迪斯雷利小心謹慎的開口道:“不過,從我與他的談話中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他確實不知道‘墨爾本夫人’這個外號的來歷,也不清楚艦隊街這半個月來干了些什么。”
“這話我可不信。”斯坦利勛爵噴出一口煙霧:“他是警務專員委員會的秘書長,還是帝國出版公司的董事會主席,說他能控制所有艦隊街的筆桿子或許確實夸張了,但出了這種事,他怎么可能什么風都沒收到呢?”
“是啊。”林德赫斯特勛爵翹著二郎腿道:“難不成他這半個月來一直躲在地窖里嗎?”
“可能比躲在地窖里要好一點,但可能也差不多……”迪斯雷利的腦筋急速運轉,他絞盡腦汁的盤算著究竟該如何把亞瑟從垃圾堆里摘出來:“亞瑟這半個月都在巴黎蹲著呢。”
“巴黎?”埃倫伯勒伯爵從報紙后探出腦袋:“那倒是合情合理。”
老好人阿伯丁伯爵也抬起頭問道:“是去度假的嗎?”
“差不多。”迪斯雷利故作遲疑地停頓了片刻,然后順勢接道:“準確地說,他是帶著女王陛下的命令,去巴黎物色白金漢宮音樂會的演出者。”
迪斯雷利話音剛落,閱覽室內的幾位閣下頓時露出了一副不屑的神情。
“那這可真是偉大的國事任命。”
“我猜他是不是還順便在巴黎的時裝店里幫女王挑了幾條花邊蕾絲的手帕?”
“又是鋼琴,又是音樂會的……”埃倫伯勒伯爵抖了抖報紙:“果然還是個小姑娘,整天想的盡是舞會和玩樂的事情。”
威靈頓公爵聽到他們又開始對王室指指點點,這位王室忠臣頓時有些看不下去了:“我說了,諸位閣下……”
豈料還不等他把話說完,向來對女王態度冷淡的皮爾居然一反常態地出聲打斷了他們:“辦場音樂會而已,我倒是能理解。”
林德赫斯特勛爵聞有些意外:“喔?羅伯特,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皮爾看了他們一眼:“陛下今年才十八歲,剛從肯辛頓那個密不透風的籠子里放出來,正處于看什么都新鮮的階段。而且,相較于辦音樂會,難道你們更希望她把注意力放在內閣公報、預算審議和工人罷工的報告上嗎?”
屋里坐著的都是在英國政壇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家伙了,皮爾的外之意他們當然明白。
喜歡辦音樂會的君主總要好過喜歡盯著議會和財政預算的君主,與前者相比,后者才是真正的麻煩。
在這一點上,即便是擁護王室的威靈頓公爵也不能否認。
當然了,如果情況允許的話,老公爵還是更希望出現一位強而有力、英明神武的英國國王。
如果國王真的有那種水平,并且他也有意愿完全掌控這個國家的話,鐵桿保王黨威靈頓公爵倒也不介意帶頭推動“大政奉還”。
但是,僅就目前看來,那個叫維多利亞的小姑娘暫時是達不到這個標準的。
林德赫斯特勛爵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吧,我承認我寧可女王陛下把精力放在鋼琴上。”
迪斯雷利趁勢補了一句:“事實上,亞瑟這趟巴黎之行……也不僅僅是為了鋼琴手的事情。”
皮爾挑了挑眉,打開酒柜倒了杯雪莉:“我就知道。以我對那小子的了解,他要是只是為了辦這點小事親自跑一趟巴黎,那泰晤士河就得倒著流了。”
威靈頓公爵一臉正色道:“那他還干了些什么?”
“呃……”迪斯雷利故作猶豫地動了動嘴唇:“這事……其實他自己也沒跟我說太細。”
“說重點。”皮爾將酒杯放在迪斯雷利面前,語氣不容拒絕。
“好吧。”迪斯雷利苦笑道:“他還順帶……去了趟布魯塞爾。”
布魯塞爾這個地名剛剛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集中在了迪斯雷利身上。
“他去比利時干什么?”
“據我所知……”迪斯雷利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似:“是為了英格蘭電磁電報公司的業務。”
林德赫斯特勛爵打了個哈欠:“本杰明,你知道你自己撒謊上臉嗎?”
迪斯雷利聞臉紅道:“閣下,我還沒說完呢。雖然亞瑟去布魯塞爾是為了比利時的電報業務,但拉肯宮方面想找他談的可不僅僅是一兩條電報線。利奧波德把他的侄子阿爾伯特介紹給了亞瑟,而且諸位閣下想必也知道,利奧波德這個月月底有訪英的行程吧?”
“嘖,嘖,嘖。”林德赫斯特勛爵帶著一點夸張的音調搖了搖頭:“我就知道那個比利時國王不安好心。”
“他自從1831年登基以來,哪次訪英不是沖著這件事來的?”埃倫伯勒伯爵不緊不慢地放下報紙:“只不過這次他學聰明了,不是自己沖在前面,而是拐個彎兒的想走通女王陛下的身邊人。”
擔任過外交大臣的阿伯丁伯爵也不喜歡比利時人的手段:“利奧波德既想當貴族,又想做商人。既想討好倫敦,又想抱住巴黎的大腿,天底下哪兒有這種好事?不過話說回來,他為什么不找他的姐妹,肯特公爵夫人在女兒的婚姻問題上不是更有發權嗎?”
對肯辛頓宮有所了解的威靈頓公爵聞咳嗽了一聲:“你還不知道嗎?女王和她的母親鬧翻了,我聽格雷維爾說,她們母女倆因為康羅伊的封賞問題,最近又在打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