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爾本子爵聽到她堅定的回答,微微一怔,但隨即收斂笑意,神情肅然。
他向維多利亞深深鞠了一躬,隨后起身告退:“那么,陛下,愿上帝賜您勇氣與智慧。”
維多利亞輕輕點頭,沒有再多說。
她喚來守候在門前的萊岑,將那三封寫好的信箋交給她,再次確認時間道:“現在是九點一刻?”
“是的,陛下。”
“請為我準備好那套黑色長裙和珍珠耳墜。”
萊岑聞略顯驚訝:“不是這套深藍禮裙?”
“不是。”維多利亞的語氣平靜,不容置疑道:“我要穿得和我昨天說的一樣。”
維多利亞很快就換好了衣裝,黑裙曳地,鬢發簡潔,一如昨日夢中。
她站在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輕聲自語道:“我可以一個人下樓。”
在她的身后,萊岑默默地攏了攏她的披肩,什么也沒有說。
……
當維多利亞穿過熟悉的走廊時,陽光正從肯辛頓宮西側的窗欞間傾瀉進來,在紅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亞瑟就站在轉角處,像課間休息時那樣,筆直地站著等她。
黑色的燕尾服,劍柄打磨發亮的佩劍,神色平靜,不聲不響。
“您準備好了嗎,陛下?”
維多利亞點了點頭。
亞瑟沒有再說話。
他只是輕輕向她鞠了一躬,退后一步,目送著她踏上那段熟悉而陡峭的樓梯,緊隨其后。
那是通往紅色會客廳的旋轉樓梯。
她記得很小的時候,每當她站在這段樓梯口,母親都會喚來侍女扶著她下樓,而康羅伊更是不止一次嚴厲訓斥過女仆。哪怕她自己不小心滑了一跤,也會遭到嚴懲。
所有人都覺得她那條膝蓋不好的腿不該承受這樣的階梯,她是個玻璃做的小公主。
但今天,她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每一層踏板都比記憶中更堅實,每一次腳步都像是在擊碎過去的桎梏。
沒有人握著她的手,沒有人攙扶她。
她知道,樓下那扇朱紅色的門后,正聚集著這個王國最年長、最有權勢、最慣于輕蔑新君主的一群人。
政壇的老狐貍、王黨的鷹犬、白廳的石像鬼們,甚至還有樞密院書記官查爾斯?格雷維爾那樣向來喜歡陰陽怪氣宮闈之事的專業毒舌。
她曾在無數次偷聽到茶會中女官們模仿的他們的冷嘲熱諷。
“她不過是個小姑娘。”
“她該哭鼻子啦。”
“連高跟鞋都踩不穩,怎么統治一個帝國?”
可她今天不是要回應這群人。
而是要統治這群人。
門口的肯辛頓宮侍從見到她獨自走來,眼中閃過一絲的驚訝,但隨即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趕忙低頭行禮,雙手推開紅色大門。
紅色會客廳的燈光全部點亮,混合著透過高大拱窗潑灑進來的陽光,將整個廳堂染上溫暖的金紅色調。層層疊疊的天鵝絨窗簾、鍍金椅背、橡木護墻與銀制燭臺,宛如昨日舊夢。
她踏進去的那一刻,屋中上百雙目光幾乎齊刷刷地望向她。
一個身材纖巧、皮膚白皙的年輕女孩,像是只有十五歲的模樣,穿著黑色長裙,梳著簡單的發式,她的面容富有光澤,看起來很干凈,這是所有人對她的第一印象。
但她看起來很冷靜,步伐沉穩,沒有女官陪伴,沒有母親牽手,也沒有康羅伊在背后撐場,不像是尋常的貴族小姐,看起來非同尋常,這是所有人接下來的評價。
她只是獨自走來,獨自走到那張刻有王室徽章的紅絲絨椅前,獨自坐下。
坐下的瞬間,整個房間鴉雀無聲,靜得出奇,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著她開口說話。
維多利亞靜靜地站起,挺直脊背,環視四周。
陽光打在她耳側那顆珍珠耳墜上,反出一絲幽光。
她展開手中的羊皮紙,聲音清澈、明亮、不帶絲毫顫音:
“我,亞歷山德麗娜?維多利亞,蒙全能上帝之恩典,繼位為大不列顛及愛爾蘭聯合王國女王,基督信仰之捍衛者……”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