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得對。”萊岑笑了笑,她點頭道:“那就去圣喬治醫院吧。我馬上吩咐人送他過去,確保這位先生得到妥善照料。”
她隨手招呼一位身強力壯的男仆:“你,先把這位先生抬上車,輕些,別碰到他的頭。告訴車夫,直接去圣喬治醫院。”
維多利亞這才松了口氣,輕輕點頭。
可萊岑又像是隨口補了一句:“不過,這位先生叫什么名字?我們至少得把名諱記下,宮里也好有人跟進記錄。”
維多利亞一怔,片刻才含糊道:“我……我記不太清,好像是叫……約翰?”
維多利亞全神貫注地盯著那輛即將裝載“受傷平民”的馬車是否已經就位,根本沒注意到身后的萊岑輕輕俯下了身子。
萊岑夫人的目光一點點的落在那張年輕、蒼白卻五官清朗的面孔上。
一看清那張臉,她的嘴角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她認得這張臉。
哪怕對方換了衣裳、頭上淌血、氣息微弱,但是這位寢宮侍從的面孔對于宮里人來說,怎么會陌生呢?
畢竟這位埃爾芬斯通勛爵,可是常年出現在溫莎城堡、白金漢宮和圣詹姆士宮舉辦的各種舞會沙龍當中,就連肯辛頓宮舉辦的茶會也時常能看到他的影子。
可如今,他卻倒在這條潮濕破舊的后巷,頭上帶血,臉上帶傷,維多利亞則緊張得差點沖口而出要把人送去醫院治療。
這里面,怎么可能沒有問題呢?
但萊岑沒有出聲,而是安安靜靜地,像是什么也沒看出似的,用手輕輕拉起埃爾芬斯通肩頭滑落的大衣,把他的臉遮住了。
維多利亞本以為自己藏得夠好了,可當她無意間回頭,正好看見了萊岑的動作時,剛剛放下的心立馬又提到了嗓子眼兒。
萊岑站起身來,拍了拍手掌上沾染的些微塵土,頗有些責備的盯著維多利亞搖了搖頭。
維多利亞羞愧的低下了腦袋,然而正當她以為萊岑會教訓她些什么的時候,卻聽見耳邊傳來了萊岑一切如常的語聲。
“好了。”萊岑轉過身來:“人已經安頓好,我們也該回宮了。殿下,天涼了,這里不宜久留。”
……
倫敦,肯辛頓宮。
啪地一聲!
肯特公爵夫人手中的骨瓷杯墜地,原本裹在手上的天鵝絨圍巾也在瞬間被她扯了下來。
“什么叫沒有受傷?你告訴我,她一個人怎么會出現在小巷子里!是誰允許她脫離車隊的?是誰允許她下車的!她身邊的侍從呢、仆人呢、萊岑呢?所有人都死光了嗎?!”
侍從硬著頭皮回道:“殿下,公主殿下當時說只是想透透氣,況且今天晚上劇院里確實悶熱,萊岑夫人以為這么下去,公主殿下真的會悶出病,所以才同意……”
“以為?”肯特公爵夫人咬牙切齒地打斷道:“你們這些人要是有一點點腦子,也不會讓一個王位繼承人,在沒有護衛的情況下隨意走動!”
站在公爵夫人身后的康羅伊也是一臉陰沉:“萊岑!真是好大的膽子!私自允許公主殿下下車就算了,出了事情之后,居然還想偷偷瞞著!”
語罷,他還轉向公爵夫人道:“殿下,依我看,萊岑弄不好與那群意圖行刺公主殿下的歹徒是一伙兒的,這件事必須要徹查。”
肯特公爵夫人氣的渾身發抖,但在憤怒之余,她感受到的是驚恐。
她的人生全都壓在了維多利亞身上,如果維多利亞真的出了什么三長兩短的,那她該如何是好?
肯特公爵夫人氣的滿臉通紅,胸膛劇烈起伏,手指顫抖地指向門口:“去,把萊岑給我叫來。”
“是,殿下。”
趁著等待萊岑到來的間隙,康羅伊來到肯特公爵夫人身邊小聲耳語道:“殿下,恕我直,萊岑這么干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她在宮中這么多年,行事不按規矩,仗著與公主殿下關系親近,自以為有資格插手對殿下的教養。如果不是她將肯辛頓體系視為兒戲,又怎么會釀成今日的禍事呢?”
他緩緩地俯身,從地上拾起一塊碎瓷片:“您想想吧,如果不是今天運氣好,前有熱心市民出手相助,后有蘇格蘭場從旁保護,最終的后果將不堪設想。況且,即便今天公主殿下沒有受傷,公主殿下與來歷不明的紳士在昏暗小巷獨處的傳聞一旦漏出去,您覺得那些三流報紙會編出什么故事?眼下正值風口浪尖,我們不該再給政敵遞刀子了。”
這話一出,公爵夫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她握著康羅伊的手,痛苦的搖頭道:“你覺得今晚這件事是坎伯蘭公爵的安排嗎?或者,是那個老水手那邊動的手?幫我,約翰,我真的不知道還能相信誰了,在這座小島上,想要坑害我們這對孤兒寡母的人總是有那么多。”
“殿下,我斗膽進,這件事已經不是單純的管教問題了。”
“你的意思是……”
“萊岑失職已久,這幾個月,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隱瞞公主殿下擅自外出或者短暫失蹤了。而今天的這起事件,顯然不是失察那么簡單。”康羅伊頓了頓:“她要么是有意包庇某些人,要么是本身已與外人勾結,想要影響殿下的判斷。我以為,至少應暫停她的全部職務,徹查她近月的信件與賬目,以免生出更大的隱患。”
說到這里,康羅伊還假裝大度的表示:“當然,這些事情,得等到這次風波過去再說。眼下,我們應該先把這次事件給壓下去,對于肯辛頓宮的侍從們,必須要下達封口令。至于,蘇格蘭場的那兩位警官,恐怕我們還得請亞瑟?黑斯廷斯爵士到蘇格蘭場那邊說情,盡可能的讓他們保證自己會閉嘴。”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