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殿下,遠水救不了近火。”弗洛拉解釋道:“況且約翰?康羅伊爵士就算連夜趕回來了,還得花時間疏通關系呢,這根本來不及。您得就近在倫敦找一個靠得住并且能控得住場面的人。”
索菲亞公主用力點了點頭,她緊緊握住弗洛拉的雙手,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們……我們有這樣可以信賴的人嗎?”
“有的。”
“誰?”索菲亞公主幾乎是從沙發椅上彈了起來:“弗洛拉,是誰?”
弗洛拉?黑斯廷斯的聲音很輕,仿佛怕風一吹便會飄遠:“亞瑟?黑斯廷斯爵士。”
“亞瑟?黑斯廷斯……”索菲亞公主遲疑地念出這個名字,像是在回憶些什么:“你是說那個……那個教維多利亞寫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人?”
“是的。”弗洛拉點頭道:“他還曾經擔任過蘇格蘭場的助理警監,如今是倫敦大學的教務長,更重要的是,他還是帝國出版公司的董事會主席,在艦隊街很有勢力。”
索菲亞神情一陣不安:“我……我見過他幾次,但不算了解。維多利亞好像對他挺尊敬,可他……他靠得住嗎?”
弗洛拉微微一頓:“他是我的遠房表弟。”
索菲亞公主怔住了,仿佛一時沒明白這句話的分量。直到幾秒后,她才緩緩開口:“你說……亞瑟?黑斯廷斯爵士,是你的親戚?”
“遠房的。”弗洛拉輕聲補充道:“他屬于亨廷頓伯爵那一脈。”
索菲亞公主緊緊抓著弗洛拉的手:“你能……你能試試看嗎?去找他,求他……就說是我,求他……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你去告訴他,只要他能把這件事壓下去……讓艦隊街閉嘴,讓蘇格蘭場不立案,不開庭,不審判,不留案底,我什么都可以給他。金錢,地產,頭銜,收藏,騎士團的推薦名額,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哪怕是我做不到的,我也可以幫他爭取一下……”
然而弗洛拉卻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溫和地打斷了她:“殿下,您不必急著許諾這些。亞瑟?黑斯廷斯爵士,可不是那種一聽見金鎊聲響就會回頭的人。”
索菲亞焦慮的抬起頭:“可我還能給他什么呢?除了這些我什么都沒有。弗洛拉,你是在說,他可能不愿意來見我嗎?”
弗洛拉輕輕一笑,她安撫道:“我不確定他愿不愿意見公主,但如果您用母親的身份去見他,他肯定會來的。我的這位表弟一直對有勇氣承擔責任的人,有種特別的尊重。”
……
壁爐中的火焰劈啪作響,橘紅色的光映在天花板上,海德公園的夜風夾著細雨拍打著窗格。
剛從海軍部歸來,結束一天工作的三等書記官埃爾德?卡特先生把外套一甩,掛在了門邊的銅鉤上。
外面確實很冷,但是這并不妨礙這位上班沒幾天的新官僚,一邊哆嗦一邊沖著亞瑟抱怨道:“我真是受夠了海軍部!”
亞瑟放下紅茶杯,從報紙后探出臉:“何至于發這么大的火呢?埃爾德。”
“你簡直不知道我今天遭遇了什么。”埃爾德來到桌前倒了杯利口酒,仰頭灌了下去:“我九點剛到海軍部,還沒焐熱椅子呢,就有個禿頭文官拿著一份上世紀的船只噸位表沖我嚷,卡特先生,您昨天下午沒把這一欄涂成淺灰色。我問他為什么非要淺灰色,結果你猜他怎么回答我的?他說,因為前任就是這么做的。”
亞瑟低頭抿了口紅茶:“聽上去他們對傳統挺忠誠的。”
“忠誠個屁!”埃爾德翻了個白眼:“海軍部里的工作成天就是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情扯皮,他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辦事效率。”
亞瑟打了個哈欠:“海軍部的上班時間是朝九晚五,然而大部分人下午三點就到家了,你居然說他們辦事沒效率?得了吧,埃爾德,別掙扎了,等你哪天能熟練運用‘我們正在研究’和‘目前尚無定論’來糊弄上司的時候,你就算合格了。”
“我已經在這么干了。”埃爾德憤憤的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我下午吃完了飯就在四處串辦公室,只有傻子才會老老實實坐在位置上干活兒呢!”
“你說得沒錯,埃爾德。”亞瑟伸了個懶腰:“坐在工位上干活的人,往往升不上去。而串辦公室的人嘛,起碼能混個臉熟。但這也不是說,你就真的一點工作都不需要做了,而是要分清楚孰輕孰重。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工作則是做不完的。你在海軍部見到的那些檔案,噸位表、航行手冊、補給方案,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誰在看、誰不看、誰在改、誰在拖,誰在會議上大談改革,私下里卻在往改革議題里塞私貨……”
亞瑟話音未落,門廳那邊忽然響起一陣咔噠咔噠的金屬連桿聲,仿佛有人在輕輕敲擊銅質栓環,回音在風雨間若隱若現。
亞瑟微微皺眉,側頭聽了片刻。
“你家的門鈴該上油了。”埃爾德嘖了一聲:“聽起來就跟碼頭上絞纜繩的起重輪似的。不過,這種鬼天氣,誰還會上門呢?郵遞員?還是送報紙的報童?”
“是啊,是誰呢?”亞瑟抿了一口紅茶,微微一笑道:“你也知道今晚不該有人來的。”
沒過一會兒,只聽咔噠一聲開門聲,緊接著便聽見女仆貝姬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系著藍白條紋的圍裙,頭上還戴著剛熨過的頭巾,神情略顯緊張。
“爵士,肯辛頓宮來人,說是……說是有急事,要見您。”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