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政治失敗者,路易對這兩年的遭遇羞于啟齒。
但是與老友們久別重逢的激動,還是讓他愿意靜下心來,聆聽這些年朋友們的進步。
由于大仲馬一年中大半的時間都待在法國,路易對他的情況倒還算了解。
如今大仲馬不僅告別了政治犯的身份,他在巴黎的劇院生意也越做越紅火了,每逢周末,巴黎文藝界的朋友便會齊聚大仲馬的家中舉辦各類沙龍。而在工作日,大仲馬也一如既往的忙碌,白天忙著準備新劇本,晚上還要忙著選角,嗯……選女主角。
唯一讓大仲馬感到頭疼的,恐怕就是他的私生子小仲馬了。
在亞瑟等朋友的強烈要求下,這胖子前兩年總算在法律上承認了小仲馬的身份,并承擔了孩子的各項生活費用。但是,大仲馬依然不打算娶小仲馬的母親過門,可憐的卡特琳?拉貝夫人如今還在做著她那份女裁縫的工作。
拉貝夫人為了爭奪孩子的撫養權,每次在大仲馬來的時候,她都會把小仲馬藏起來或者叫他跳窗逃走。
但無可奈何的是,由于大仲馬花高價聘請了巴黎數一數二的律師,所以最后法庭裁決時,小仲馬被判給了大仲馬扶養。
只不過這黑胖子剛剛拿到了孩子的撫養權,轉過天,便把小仲馬送進了巴黎的圣維克托寄宿學校。
雖然這所學校是巴黎有口皆碑的名校,但是根據小仲馬寄給亞瑟的信箋來看,這小子在學校的生活好像并不快樂。
他在信中告訴亞瑟,學校里那些出身上流社會的同學們都很瞧不起他,這幫小猴子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了小仲馬與大仲馬的關系,他們不止拿這件事取笑小仲馬和他的母親,甚至還給他起了個外號――野種。為了保護母親的名譽,從不打架的小仲馬甚至在學校里多次與同學大打出手。
當然,由于他既沒有掌握什么格斗技巧,也沒有亞當和平克頓那樣的鬼點子,所以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臉腫。
但學校的痛苦生活還不是小仲馬最無法忍受的,他最討厭的還是父親的所作所為。
每次學校放假,小仲馬都會被父親帶去他的大宅子中玩樂。
大仲馬似乎發現了這孩子身上的天分,因而經常會在社交沙龍中把兒子介紹給巴黎名流。
但小仲馬打心眼里不喜歡和這幫渾身酒氣的男人、搔首弄姿的女人們打交道,他尤其不想看到大仲馬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
而亞瑟對此也無可奈何,因為他除了定期給“大侄子”寄點零花錢以外,幾乎什么也做不到。
繁忙的工作束縛著他的自由,而他每次給大仲馬去信,希望他能鄭重考慮與卡特琳?拉貝夫人成婚的時候,大仲馬總會含糊其辭的應付幾句,又或者直接惱羞成怒的對天發誓:他一輩子不可能娶那個女裁縫過門。
拋開二人之前的感情不和不談,大仲馬最氣惱的還是小仲馬每次去看完母親之后,便會對他疏遠幾分,這胖子打心眼兒里認定這肯定是因為拉貝夫人對小仲馬說了什么他的壞話。
況且,即便她什么也沒說,大仲馬這時候正與巴黎四大女演員之一的伊達?費里埃小姐打的火熱呢,他不僅伊達?費里埃同居了,而且還打算讓這位小姐成為小仲馬的后媽。
不過好在小仲馬除了能從亞瑟的信箋中獲得些許慰藉以外,大仲馬在巴黎的其他朋友,譬如肖邦、李斯特、繆賽等人都對這小子頗為照顧。
而亞瑟回到倫敦之后,也立刻給小仲馬寫了信,歡迎他在圣誕假期來英國玩,說是亞當和平克頓都很想他,并且亞瑟還隨信附上了他和他母親的路費。
大仲馬的煩惱大概就是這么多,不過父子感情不和有一多半都算是他自找的,因此也沒什么好同情這胖子的。
而狄更斯的坎坷戀情就不能歸咎于他自身的原因了。
亞瑟等老朋友都知道狄更斯一直暗戀著瑪麗亞?比德內爾小姐,這位小姐出身于銀行家家庭,她父親在金融城的名頭雖然不如羅斯柴爾德那么顯赫,但相較于狄更斯這個剛發跡沒幾年的小子,比德內爾家族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正兒八經的oldmoney。
因此,縱然狄更斯熱情洋溢地追求她,寫了大量情書,但卻遭到了瑪麗亞母親的阻撓。
她認為狄更斯這個年輕人,不僅沒有財產,更沒有前程。
狄更斯為此痛苦了好久,而當他終于在文壇聲名鵲起,手里有了積蓄,看起來也有了前程的時候,瑪麗亞?比德內爾小姐卻已經移居國外,并且與狄更斯斷絕了書信往來。
雖然狄更斯并不知道瑪麗亞究竟是去國外干什么,不過想想也知道,多半是嫁人了。
雖然大仲馬一再開解狄更斯,告訴他:比德內爾一家是有眼不識泰晤士河,以你現在的財富和名聲,找到一個比瑪麗亞更好的姑娘是遲早的事。
但狄更斯終究不是個法國佬,因此不可能那么灑脫,尤其考慮到這還是他的初戀,所以他就更難走出來了。
迪斯雷利和亞瑟在感情問題上實在是給不了太多的建議和安慰。
眾所周知,迪斯雷利是個靠“裙帶關系”上位的家伙,就連賽克斯夫人這種見慣了風浪的女人都能被他迷得神魂顛倒。迪斯雷利看到狄更斯居然被“路邊的小石子”絆倒,被“新手村的野怪”單殺,以迪斯雷利的性格,他不跑出來嘲笑就已經算是與狄更斯友誼深厚了。
至于亞瑟呢,這位擁有鐵打心臟的約克夏超人在衡量姑娘的眼光方面,與正常人的標準實在相差太多。
他實在不明白一個出身銀行家家庭的黃毛丫頭究竟有什么吸引力,除了能簽兩張支票以外,簡直一點用處都沒有。
這種姑娘,或許會讓他的學生、沒見識的容克小子俾斯麥興趣濃厚。
但是,對于一位接受了倫敦大學教育的正宗約克紳士來說,這一點兒也不實用。
每當這種時候,就只能指望那個“如冬夜之雪般寂寞的男子”海因里希?海涅出馬了。
畢竟海涅當年追求他的兩個表妹時差不多也是這個遭遇,在所有人當中,唯有海涅有資格搭著狄更斯的肩膀說上一句:“只有哥才能懂你的痛。”
喔,說到這里倒是把《英國佬》“犯罪團伙”中的另外兩位重要成員給忘了。
正在海上漂泊的查爾斯?達爾文先生和他的觀察對象,如果他們在倫敦的話,倒確實能安慰狄更斯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