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終究是個記性很好的人,她對那些在她人生艱難時刻伸出援手的人,一向念念不忘。對那些在別人遭難時袖手旁觀的人,也一向冷眼記賬。
讓她公開批評輝格黨黨魁墨爾本子爵,肯特公爵夫人捫心自問,她做不到。畢竟要想穩住維多利亞的王儲地位,她還需要仰仗輝格黨的支持。
但是這并不妨礙她欣賞那些“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年輕人。
新聞上說亞瑟爵士給卡利一家送去了200鎊的撫恤金,那她就要在這個基礎上翻個倍,給他加薪400鎊,當然,這還要建立在康羅伊建議的1000鎊年薪基礎之上。
這是一位多么出眾的年輕人啊!
今天早上肯特公爵夫人在亞瑟剛剛踏入肯辛頓宮的時候,便一直在等他開口提及他數天前親歷的那些光輝事跡,但是這位年輕紳士卻一個字都沒有提,反倒是像往常一樣,一分鐘都沒耽擱的來到玫瑰廳直接開始教學,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
而公爵夫人看到亞瑟的態度,出于對他職業素養的尊重,也只得耐著性子坐在這里監督女兒上課。
不過,肯特公爵夫人覺得,如果今天的課程結束后,亞瑟還不主動提及的話,她就要主動向亞瑟開口了。
畢竟她剛剛已經吩咐廚房提前準備好茶點,她打算與亞瑟好好地聊一聊,既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也順帶著犒勞犒勞這位在失竊案中出了大力的紳士。
玫瑰廳中靜悄悄的,只余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與爐膛中余燼偶爾發出的噼啪碎響。
亞瑟正低聲點評著維多利亞草稿中一段稍顯贅余的排比句:“句子結構不錯,但情感堆砌得有些太多了,‘我們愿為自由赴湯蹈火’已經足夠,再加上‘而不為暴政所屈’就顯得多余。”
維多利亞點了點頭,輕聲道:“明白了,爵士。”
這時,房門處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
站在門邊的侍從快步走進來,低聲在肯特公爵夫人耳畔道:“夫人,皇家倫敦大都會警察廳長查爾斯?羅萬爵士與幾位高級警官登門拜訪,他們聲稱警方調查已經結束,這一趟是特地前來將失竊物歸還宮中。”
肯特公爵夫人頓時坐直了身子,她臉上的驚訝很快被得體的喜悅所取代。
她站起身,輕輕一笑,轉身看向亞瑟:“爵士,看來我們的課程需要暫時中斷一會兒了。”
早就掐著表等待羅萬等人到達肯辛頓宮的亞瑟微微皺眉道:“殿下,怎么了?”
“您的老同事們來了。”肯特公爵夫人喚起維多利亞:“德麗娜,你也一起來,去見見這些追回你心愛書寫盒的英雄。”
聽到母親呼喚,維多利亞刷地站起身來,神情一時有些拘謹,她猶豫著把鵝毛筆放入筆架,蓋好墨水瓶,又將那張寫了一半的稿紙輕輕壓在書本下。
萊岑夫人替她取來披肩,平穩而自然的蓋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該說些什么?”維多利亞低聲問了一句,眉頭微蹙,看起來顯得有些緊張。
雖然她經常被母親引薦給各類社會名流,但是她還從未同時會見過這么多人,更別提今天的客人還是一群警察了。
“說你想說的。”亞瑟的腳步不疾不徐:“你不是已經連續學了三周該如何寫演講稿嗎?不用像是演講稿那么客套,但中心思想卻是一樣的。”
“您的意思是說,像您的那篇演講稿一樣?”維多利亞輕聲細語,生怕被走在前頭的母親聽到:“我們在此,是為了不列顛?抑或是,與你們共度的歲月,便是我人生中經歷過最美好的晴天?”
亞瑟被維多利亞說的老臉一紅,他強裝鎮定道:“公主殿下,您是在哪里看到這份演講稿的?我不記得我的教學大綱里包含了這份材料。”
“您還記得加布里埃萊嗎?”
“當然,普魯士公使海因里希?馮?布洛的大女兒,您的朋友,我不是和她在肯辛頓宮見過面嗎?”
維多利亞望見老師罕有的窘迫模樣,忍不住輕笑了一下:“加布里埃萊找到的,她聽說我最近在學寫演講稿,于是就翻出了您當年的那份演講稿,她還和我強調說,這份演講稿可是很不好找呢,報紙上都沒有。”
比起找尋這份演講稿的難度問題,亞瑟更關心的是一個小姑娘究竟是從哪里翻到他的陳年舊賬的。
“報紙上沒有,雜志上沒有,那她是從哪里找到的?”
維多利亞回道:“她說是仲馬先生送給他的,她們一家經常去西區看戲,因此很早就與仲馬先生認識了。她說大仲馬先生是個很隨和、很親切的人,一點兒都沒有大劇作家的架子。她告訴仲馬先生,她是亞瑟?黑斯廷斯的忠實擁躉,于是仲馬先生就送了她這份演講稿,她一直收藏在家里,壓在柜子的最下面。如果不是這次我和她說我正在學寫演講稿,我都不知道她的收藏品里面居然還有這種好東西呢。”
說著說著,幾人就抵達了前廳。
抵達前廳時,陽光正從穹頂窗灑落,打在那一排站得筆直的身影上。查爾斯?羅萬身著深藍制服,銀色紐扣在光中折出莊嚴冷光。他身旁是休特、考利與另外幾位便裝警探,一人手中捧著那只包裹得整整齊齊的錦盒。
警官們看見肯特公爵夫人一行人到來,紛紛抬手敬禮:“殿下,未經通知突然拜訪,我們失禮了。”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