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婦人終于沒急著反駁了,臉色幾經變化,“是,那些……狗,”說到這個字,她的聲音帶著顫,像是在突破什么心理防線,“那些狗也就叫得兇,可被惹急了,依舊會咬人的。”
“你若手無縛雞之力,怕狗是自然,可我都把鐵錘送姐姐手上了,你還怕什么?”
婦人又是沉默,她低下頭,眉眼低垂,露出幾份陰郁,“可我終究是個婦道人家,如何……能拿的起鐵錘?”
“如何拿不起?”她笑著反問。
婦人捏了捏拳頭,骨節都因用力變得蒼白。
“我只是個婦人,出嫁前長在閨閣里是父親護著我,出嫁后從夫,又有夫君護著我。”
“夫君戰死后,我便做做針線活,小北很聰明,得了東家的青睞,家里也過得下去。”
“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如何做得好?”
越說她越激動,說到最后,她猛的站了起來,開始推搡起江停與胡三二人,“你別說了……我做不了的!”
“你出去!你出去!也不知哪兒來的騙子,滾出去!”
江停往后退了一步,“姐姐,你別急,我馬上就走。”
“我最后再和你說一段話,說完我就走。”
婦人看著她,眼神有些恍惚與游弋,二十幾年的生平告訴她,后面的話不能聽,這人說得竟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話。
可靈魂深處似乎又有聲音在吶喊,告訴她,聽聽吧,聽聽吧。
“男子需要女子恭順,便說賢良淑德是好女子。”
“男子需要女子持家,便說勤儉溫順是好女子。”
“男子需要女子依附,便說柔弱無爭是好女子。”
“男子需要女子犧牲,便說無私奉獻是好女子。”
她的聲音似乎帶上了疑惑,“真是奇怪,男子說什么,女子就必須做什么,他們口中說著為女子好,說著外邊危險,便將女子困在后宅之后。”
“女子付出了這么多,順從了這么久,可若是女子生出了拿一拿鐵錘的主意,他們便立馬翻臉不認人。”
“他們嚷嚷著大逆不道,這道從何而來,還不是他們定下的,他們想說什么,不就是什么?”
說到這,她又猛的斷了話頭,一改剛剛的疑惑,笑著又道:“去年京中鬧出個比武大會,一女子憑借一身了不得的功夫,勝了無數男子,還得到了皇后娘娘的青睞。”
“真是神奇,那會兒居然沒人說她大逆不道,只說巾幗不讓須眉,又夸她是舉世無雙的女中豪杰。”
這一次,她也不用婦人趕她了,主動退到門邊,繼續道:“更讓我覺得奇怪的還是京中那群老大人,以往把規矩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也開始送家中女兒去學武,只盼著能被皇后娘娘看重。”
“看來這世間的規矩,也不過如此,只要上位者想,底下人就只有遵從的命。”
“很多時候我們越不過去的鴻溝,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如今,我已經把話帶到了,至于聽不聽就是姐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