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是一位面容如鷹隼、留著絡腮胡的中年男子,他雖未大笑,但嘴角噙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
他身旁是一位清瘦不茍笑的老者,他默默觀察著場中一切,尤其是方才侃侃而談的江停。
笑聲吸引了津津有味討論學問的大周學子們。
看見那些人,不少人心中了然其身份,眼中露出不屑與嫌棄,還有人小聲唾罵:“蠻夷野族……”
近兩年朝貢的使團增多,朝貢使團增多目的無非一個——試探。
而這些人正是年關入京朝貢、卻以各種理由滯留至今未歸的一支韃靼使者團成員。
進京趕考的舉子數量多,有的來的早,有的來的晚,但無論是誰都對這群惹是生非的人有所耳聞。
似乎是察覺到了大周學子們的注視,那群韃靼人轉過頭看了過來。
其中一名臉上帶疤、身形如鐵塔般的壯漢巴特爾又是咧著嘴笑了一聲,操著生硬的官話,指著舫窗之外的碼頭方向,聲音洪亮得足以讓整個畫舫都聽清,戲謔道:
“嘖嘖嘖,看看!看看那些南人苦力!十幾條漢子,號子喊得震天響,汗珠子摔八瓣,就為了挪動那么一塊石頭?哈哈哈哈!真是費了牛勁了!”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使團首領阿爾斯蘭,見首領沒有制止,便更加放肆。
他身邊另一名身形精干的年輕韃靼人恰格爾立刻接口,同樣大聲,語氣更加刻薄尖酸:
“可不是嘛!力氣都耗在喊號子、流臭汗上了!”
“這要是在我們草原,一匹好馬,一個真正的勇士,就能拖著它跑起來!光會喊號子、擺花架子,有個屁用!”
又有人裝模作樣地嘆氣搖頭,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清晰地傳遍全場:
“唉,我說兄弟,你這話就不對了。人家南人書生老爺們,講究的是‘君子動口不動手’!沒看里面吵得熱火朝天嗎?”
“道理講得一套一套的,聽著多仁義啊!”
“可仁義道理喊得再響,能讓那石頭自已飛走嗎?能當飯吃嗎?能擋住咱們草原的駿馬彎刀嗎?哈哈哈!”
這番指桑罵槐、夾槍帶棒的嘲諷臊得無數人臉色通紅,就連半死不活的豐經義都被氣活了。
“混賬!”
“蠻夷無禮!”
“安敢如此放肆!”
個個氣得面紅耳赤,血脈僨張!
脾性差些的甚至直接拍案而起,指著韃靼怒斥。
就連鄭文博,司徒榮等向來寵辱不驚的世家繼承人都被氣得皺起了眉。
韃靼們見大周舉子們被激怒,更是得意洋洋,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巴特爾拿起酒杯,對著舉子們挑釁地晃了晃,開口道,“我等不過是說笑,諸位公子不會生氣了吧?”眼神輕蔑,毫無誠意可。
正使阿爾斯蘭依舊穩坐,仿佛在看一場與已無關的熱鬧,而副使諾敏·達爾罕則微微瞇起了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巴特爾這話說得像是他們若是計較便是小肚雞腸之人一樣,無數人被賭得情緒不上不下,不知如何反駁,又氣憤不已。
“呵呵……”
一聲輕笑聲響起,似大人對胡鬧稚童無理取鬧的無奈。
“原來……爾等所求之物如此淺薄啊!”
整個攬月坊霎時靜得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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