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府,曲嘉賜的院子里。
“砰!”
一只上好的官窯白瓷茶盞狠狠砸在地上,瞬間粉身碎骨,滾燙的茶水濺濕了昂貴的地毯。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曲嘉賜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在書房里煩躁地踱步,像一頭被激怒又無處發泄的困獸。
“江停!她算什么東西!一個寒門出身、走了狗屎運得了太子和楊懷達青眼的泥腿子!竟敢如此折辱于我!”
他想起江停那冷淡的眼神,那夾槍帶棒的話語,那毫不掩飾的逐客姿態,每一幕都像鞭子抽打在他驕傲的自尊心上。
尤其是最后那句“素無深交,何來‘間’可離?”,更是赤裸裸地將他曲三公子的臉面踩在了腳下!
那語氣就像……就像他是個哈巴狗,眼巴巴地去找她求饒道歉,去解釋,簡直是個笑話!
“她以為她是誰?真當自已是個人物了?”
曲嘉賜一腳踹翻旁邊的花架,盆景嘩啦倒地。
“不識抬舉!給臉不要臉!我曲嘉賜何時受過這等氣!”
下人們噤若寒蟬,垂著頭縮在角落,大氣不敢出。他們從未見過三公子如此失態。
“此等心胸狹隘之人,她定會在太子面前進那讒!定會!”
曲嘉賜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一股寒意夾雜著憤怒和后怕席卷全身。
“太子會不會信了她?會不會從此更加疏遠我?會不會……”
他不敢想下去,只覺得心亂如麻,又恨又怕。
他發泄了一通,頹然跌坐在椅子上,手撐著額頭,心中帶著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我只是……只是想讓此人難堪一下而已……我沒想害人啊……更沒想牽連鄭家子……到底是誰……是誰這么狠毒,要置我于死地?”
想到那綠礬油和宮中禁藥,想到那死狀凄慘的侍女。
想到可能因此失去太子的信任……然后漸漸失去父親與姑姑的寵愛。
巨大的壓力和恐懼終于壓垮了他強撐的驕傲,讓他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身有殘疾本就讓他與世子之位拉開了距離,若是再失去了姑姑與太子的支持,只憑借自家母親的背景,他根本沒可能成為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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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府小書房。
“公子,安國公府那邊眼線遞來消息了。”
諾棋輕手輕腳地進來。
“三公子回去后,砸了一茶盞,踹翻了一個花盆架,罵了您小半個時辰……”她說的平靜,完全沒有自家主子被罵該有的憤怒感。
正在臨帖的江停筆下未停,聞了然地笑了下淡淡“嗯”了一聲。
“罵得好。狗急了還跳墻呢,何況是心高氣傲的曲三公子。他罵得越狠,越證明我們的戲演得好,他入戲了。看來,暗處那雙眼睛,也該滿意了。”
“其他的呢?有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諾棋遺憾地搖搖頭,“還未發現什么,背后之人很謹慎。”
“哎,想想也是……”江停悠悠嘆口氣,說不清是是稱贊居多還是感慨居多,“能設計如此毒計的人,怎么可能如此輕易地露出馬腳?”
“慢慢等吧,是狐貍它總會露出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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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一,夜。貢院外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明日便是會試正場,此刻貢院大門緊閉,只有巡夜的兵丁持著火把,在森嚴的高墻外來回走動,甲胄摩擦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