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江停一如既往的陪伴楊懷達下棋。
兩人正全神貫注地對弈,楊懷達執黑,穩如山岳,江執白,銳意進取,棋局膠著,勝負未決。
眼看著自已快贏了,江停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突然,一陣急促而規律的腳步聲從庭院外由遠而近趕來。
一名身著明黃錦袍、頭戴鑲寶烏紗帽、手持拂塵的太監在兩名侍衛的陪同下,匆匆步入院中。
楊懷達與江停同時抬眼望去。
楊懷達心中嘆息,江停也是若有所思
太監行至棋臺前,止步,面露恭敬之色,輕咳一聲以示來意。
“楊公,圣上有旨。”
楊公聞聲,面色不變,從容地擱下手中黑棋,徐徐起身,面向京城方向,雙手抱拳,微微欠身,以示對皇命的敬重。
江見狀,也隨之起身,一同行禮。
太監展開手中金邊朱書的圣旨,朗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師者,人之模范也,國之柱石也。昔日朕幼沖之年,幸得楊某某先生為師,親承教誨……,望先生體恤朕心,勿遲疑,速命駕前來,朕翹首以待……”
“老臣接旨”楊懷達接過圣旨,眼中卻是十分復雜。
太監宣讀完圣旨立馬笑著迎了上來:“哎呦,楊公……誒”
楊懷達不理會他,拿著圣旨便離開了。
太監尷尬不已,心中也有些惱怒。
江停若有所思的看著楊懷達離去的背影,隨即轉身朝著太監微微一笑。
“公公,莫生氣,恩師沐浴皇恩,感觸頗深,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有了她給臺階下,那太監頓時也緩和了神色,他心中微微一驚,不動聲色的打量起江停。
心中忍不住嘀咕:真沒想到這種地方居然能出這樣的人物,面如冠玉,舉止彬彬有禮,難怪楊懷達那老家伙愿意收徒。
“雜家理解,雜家理解。雜家姓王,你叫我王公公就好,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江停,還未取字。”
王公公點點頭,滿眼都是欣賞之色:“好好好,江公子一表人才,不愧是楊公的學生。”
“我資質愚鈍,恩師愿意收我為徒,這是我的榮幸”
兩人打著官腔客套了半天,江停也套出了不少話后才將這位王公公送走。
福德跟在她的身后,神色復雜,嘆口氣:“以前老爺最不喜的就是這些事了,江小子,你下次注意點,別惹老爺生氣。”
江停默了默,“有些事情不是不喜就可以不做的?恩師因此得罪了不少吧?”
福德沉默著不說話。
他這種做管家的,自然精通人情交往,他哪兒看不懂其中的門門道道,但他家主上就是不喜,他也沒有辦法。
“跟我講講恩師以前的事吧,作為學生我應該有資格知道吧?”
她坐在府門口的階梯上,笑臉盈盈地看著福德。
福德也坐了下來,神情中有追憶之色。
“老爺曾是帝師……”
江停靜靜的聽著江權講述楊懷達的故事,從他登科入仕,屢立奇功,獲得盛寵,再到他成為帝師,先帝離去,他執掌大權輔佐當初還年輕的圣上,再到后來他娶妻生子。
有句話說的是盛極必衰,楊懷達就是這樣,在他最美滿的年歲中,妻子病故,兒子死亡。政治斗爭壓得他喘不過氣。
如果他堅持,他依舊會站在那個榮譽的位置,但妻子與兒子的死亡成了他邁不過去的坎。
他厭倦了官場的爾虞我詐,皇帝的懦弱,他選擇了離開,毅然決然的躲在了永安縣這個小縣城里。
福德講述的故事很詳細,等江停聽完,天都已經黑了下來。
深深嘆息一聲:“老爺他,恐怕并不愿意回京……”
江停也沉默著,好半晌才搖搖頭:“他會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