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是切碎的草莓和一小塊松餅。段新紅小口吃著,味同嚼蠟。蘇小小坐在對面看著她,眼神專注得讓人不安。
“今天想穿什么顏色的裙子?”蘇小小問。
段新紅放下叉子,想了想,指向布料籃里的一塊淺綠色絲綢。
蘇小小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個顏色!”她開心地拿出那塊布料,“我昨晚就想著,這個顏色一定很適合你。”
看,連她的喜好都被摸得一清二楚。在這個牢籠里,她連“喜歡什么顏色”這種最基本的個人偏好,都成了取悅主人的工具。
上午的陽光很好。蘇小小坐在窗邊為她縫制新裙子,針線在指尖飛舞。段新紅坐在一旁,看著窗外。那只麻雀又來了,在窗臺上跳來跳去。
自由就在一窗之隔的地方,那么近,那么遠。
“好了!”蘇小小舉起完工的裙子,淺綠色的,裙擺綴著白色的小花。“來試試。”
段新紅配合地站起身,讓蘇小小為她換上這條新裙子。絲綢滑過皮膚,涼絲絲的。尺寸完美,剪裁精致,像第二層皮膚。
蘇小小把她抱到鏡子前。“看,多美。”
鏡子里的小人兒穿著淺綠色的裙子,像個春天的精靈。很美,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可是那雙眼睛深處,有什么東西正在一點點熄滅。
午后的時光在沉默中流逝。蘇小小在做作業,段新紅坐在書桌一角。數學題很難,蘇小小咬著筆桿,眉頭緊鎖。
“這道題真討厭。”她嘟囔著,把筆一扔。
段新紅看著她煩躁的樣子,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曾這樣為工作煩惱。那些周旋在男人之間的日子,要算計,要表演,要時時刻刻保持警惕。很累,但很自由。
自由。
這個詞已經成了她心里的一個傷口,輕輕一碰就疼。
傍晚時分,蘇小小的朋友來玩。那個扎馬尾的女孩一進門就注意到段新紅的新裙子。
“哇,好漂亮!”她驚嘆道,“小小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蘇小小得意地笑了。“是她選的布料。”她說,指了指段新紅。
女孩驚訝地睜大眼睛。“她會選布料?”
“當然。”蘇小小的語氣理所當然,“她很有品位的。”
段新紅安靜地坐著,聽著她們討論自己的“品位”,心里一片冰涼。看,她連審美都成了取悅主人的工具。
等朋友離開后,蘇小小把段新紅放回展示架。她的手指輕輕撫過那條新裙子,像是在欣賞自己的杰作。
“你今天很安靜。”蘇小小說,“是不是累了?”
段新紅搖搖頭。不是累了,是別的原因。但她不能說。
夜幕再次降臨。段新紅躺在展示盒里,看著窗外的星星。今晚的星星很多,密密麻麻地鋪滿了夜空。
逃走。這個念頭又冒了出來,但已經不像昨晚那樣強烈。像退潮的海水,雖然還會回來,但一次比一次無力。
她想起白天的種種:溫暖的陽光,可口的食物,漂亮的裙子,還有蘇小小滿足的笑容。這一切構成了一張柔軟的網,把她牢牢困住。
掙扎有什么用呢?反正也逃不出去。不如安心享受這一切。至少,在這里她是安全的,被珍視的。
這個念頭很誘人,像溫暖的漩渦,讓人想要沉溺其中。
段新紅翻了個身,把臉埋進軟墊里。薰衣草的香氣包裹著她,那么熟悉,那么安心。
就這樣吧。她累了,真的累了。不想再掙扎了。
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夜空,轉瞬即逝。段新紅沒有看見。她閉著眼睛,已經開始沉入夢鄉。
在夢里,她穿著淺綠色的裙子,在開滿鮮花的原野上奔跑。那么自由,那么快樂。
可是當清晨的陽光照進展示盒,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在原地。穿著淺綠色的裙子,躺在柔軟的墊子上,等著主人醒來。
新的一天開始了。和昨天一樣,和明天也會一樣。
段新紅坐起身,整理好裙擺,擺出最標準的坐姿。動作熟練,表情完美。
盒蓋被打開。蘇小小笑容滿面地看著她。
“早啊。”她說。
段新紅露出微笑。那個練習過無數次的,恰到好處的微笑。
這一次,心里沒有任何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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