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摔上的聲音震得墻壁發抖。蘇小小沖進房間,肩膀繃得緊緊的。她把書包狠狠扔在床上,拉鏈撞到木頭床柱,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段新紅在展示架上調整了一下姿勢。今天穿的是一條淺紫色裙子,袖口有蘇小小親手繡的藤蔓花紋。半小時前,蘇小小還在哼著歌給這些花紋做最后的收針。
現在蘇小小站在房間中央,胸口劇烈起伏。她的手指攥成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窗外透進來的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在墻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狀。
樓下傳來模糊的爭吵聲。一個男聲,一個女聲,像兩把鈍刀互相切割。聽不清具體內容,但那種尖銳的語調能刺穿天花板。
蘇小小猛地轉身,把窗簾拉上。房間陷入昏暗,只有門縫底下透進一絲光線。她在黑暗中站了很久,呼吸慢慢平復,但肩膀依然僵硬。
段新紅安靜地坐著。這種時候最好保持靜止。經驗告訴她,蘇小小的情緒像夏天的雷陣雨,來得猛,去得也快。只要耐心等待,風暴總會過去。
但今天的風暴似乎不太一樣。
蘇小小沒有像往常那樣撲到床上哭泣,也沒有打開音樂掩蓋樓下的噪音。她走到展示架前,手指按在玻璃上,留下模糊的印子。
“他們又吵了。”她的聲音很輕,像自自語,“這次是為了一張發票。”
段新紅抬起眼睛。昏暗的光線下,蘇小小的臉顯得格外蒼白。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現在深不見底,像兩口枯井。
樓下的聲音突然拔高。一個女人在尖叫,什么東西被打碎了。玻璃碎裂的聲音清脆刺耳,像一把冰錐扎進鼓膜。
蘇小小抖了一下。她的手指從玻璃上滑落,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骨頭,慢慢蹲下來。她把臉埋在膝蓋里,肩膀開始輕微顫抖。
沒有哭聲。一點聲音都沒有。這種沉默比嚎啕大哭更讓人不安。
段新紅看著那個蜷縮在地上的身影。蘇小小的校服裙子皺成一團,襪子一只高一只低。平時那個總是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女孩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在黑暗中發抖的影子。
展示架的鎖發出輕微的咔嗒聲。蘇小小不知什么時候站了起來,手里拿著鑰匙。她的眼睛紅得可怕,但沒有眼淚。
“只有你了。”她打開展示盒,把段新紅捧出來。手指冰涼,還在微微發抖。“現在我只剩下你了。”
段新紅被按在一個滾燙的胸口。蘇小小的心跳又急又亂,像受驚的兔子。那個總是帶著薰衣草香氣的懷抱,現在充滿了汗水和緊張的味道。
樓下的爭吵還在繼續。這次能聽清幾個詞:“錢”、“離婚”、“受不了”。每一個詞都像石頭,砸在寂靜的房間里。
蘇小小把段新紅摟得更緊了些。太緊了,緊得讓人喘不過氣。段新紅能感覺到肋骨被壓迫的疼痛,但她沒有掙扎。
“他們都要離開我。”蘇小小的聲音悶在布料里,“媽媽說要搬出去,爸爸說隨她便。那我呢?我怎么辦?”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甲掐進了段新紅的胳膊。很疼,但段新紅只是輕輕動了一下。
這點動靜驚醒了蘇小小。她猛地松開手,把段新紅舉到眼前檢查。“對不起,”她慌亂地撫摸剛才被掐的地方,“我不是故意的。”
段新紅搖搖頭。這個動作是真實的,沒有經過任何設計。胳膊上火辣辣地疼,但蘇小小眼中的恐慌更讓她在意。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蘇小小盯著她的眼睛,聲音里帶著一種可怕的急切,“你保證過的。”
段新紅想起那-->>個下午,蘇小小要她承諾永遠不離開。當時她點了頭。一個被迫的承諾,現在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樓下突然安靜了。這種安靜比爭吵更令人窒息。像暴風雨前的死寂,醞釀著更可怕的東西。
蘇小小側耳聽著,整個人繃得像一張弓。她的手指還緊緊攥著段新紅,關節發白。
腳步聲。有人在上樓。一步一步,很慢,很重。
蘇小小像受驚的貓一樣跳起來,飛快地把段新紅塞回展示盒,鎖上。鑰匙在她手里叮當作響。她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努力做出平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