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人沒有傷害她。他從另一個口袋摸出半塊饅頭,小心地掰下一小塊,放在她面前的電路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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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縮機重新開始轟鳴。工人們陸續到崗,廠房里恢復喧鬧。
老人迅速做出決定。他輕輕提起段新紅,放進三輪車上的麻袋里。麻袋里已經裝了些撿來的瓶蓋和螺絲,硌得她生疼。
三輪車吱吱呀呀地駛出回收站。段新紅從麻袋的破洞望出去,看見壓縮機正在吞噬她昨夜藏身的泡沫堆。生死一線,就在轉瞬之間。
街道上的喧囂撲面而來。汽車喇叭、行人交談、商鋪音樂,所有這些聲音都比回收站的轟鳴更鮮活,也更危險。麻袋隨著三輪車的行進搖晃,金屬零件不斷碰撞著她的身體。
老人在紅燈前停下。他伸手進麻袋,把那些尖銳的螺絲撥到一邊,給她騰出稍大一點的空間。這個細微的舉動讓段新紅稍微放松了緊繃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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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輪車最終停在一個偏僻的巷子里。老人把麻袋里的東西倒在破毯子上,開始分揀今天的收獲。
段新紅趁機滾到毯子邊緣,觀察著新環境。這里似乎是老人的臨時居所,墻邊堆著捆好的紙板,屋檐下掛著撿來的衣物。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老人身上特有的汗味。
老人分揀完廢品,轉向她所在的方向。他拿出一個塑料瓶蓋,倒了些清水進去,又掰了一小塊饅頭泡軟。
“吃吧。”他的聲音沙啞,像砂紙摩擦木頭。
段新紅謹慎地靠近瓶蓋。清水映出她臟污的倒影,泡軟的饅頭散發著糧食最原始的香氣。她小口吃著,感受著食物在胃里帶來的暖意。
老人就坐在旁邊修理一個撿來的收音機。他的手很巧,很快就讓收音機發出了聲音。咿咿呀呀的戲曲在巷子里回蕩,給這個破敗的角落添了幾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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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再次降臨。老人用撿來的紙板搭了個簡易的窩,把她放在里面。又在周圍撒了些撿來的米粒,雖然大多是空殼,但這份心意真實可感。
段新紅躺在紙板窩里,聽著老人均勻的呼吸聲。巷子外的城市依舊喧囂,但這一小方天地卻奇異地安寧。
月光照在老人飽經風霜的臉上,那上面刻滿了歲月的痕跡。段新紅想起自己欺騙過的那些老人,他們有的失去積蓄,有的失去住所,有的失去尊嚴。
而現在,一個拾荒老人給了她這個騙子暫時的容身之所。
她輕輕咬斷一根線頭,開始編織新的避難所。這次的材料是老人撿來的彩色毛線,雖然舊了,但很柔軟。
壓縮機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但已經漸漸遠去。在這個充滿廢品的小巷里,她找到了新的生存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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