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縮機的轟鳴像怪獸的腸胃在蠕動。段新紅所在的紙箱被扔進堆積如山的廢品堆里,四周全是霉變的紙張和變形的塑料瓶。濃烈的酸臭味直沖鼻腔,那是腐爛的有機物混合著金屬銹蝕的味道。
鋼鐵爪鉗從上方落下,抓起成噸的廢紙。紙箱在擠壓中變形,裂縫處透進刺眼的燈光。她蜷縮在箱角,用最后力氣抓住箱壁內側的硬紙板。
另一個紙箱在她旁邊碎裂,里面的舊照片像雪花般散落。黑白照片上的人們微笑著,轉眼被機械碾碎。段新紅看見自己破碎的倒影在照片玻璃上閃過,下一秒連同記憶都被壓成碎片。
傳送帶開始移動。紙箱朝著那個轟鳴的源頭緩緩前進,每前進一寸都離死亡更近。她嘗試攀爬,但光滑的塑料表面無處著力。爪子劃過礦泉水瓶,只留下淺淺的白痕。
一堆書本突然從側面滑落,暫時擋住了去路。百科全書攤開在她面前,彩頁上印著廣闊的草原和奔跑的羚羊。油墨味在污濁空氣中格外清晰,像另一個世界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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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怪獸的入口近在眼前。段新紅看見前面的紙箱被吞沒,發出令人牙酸的擠壓聲。她的紙箱開始傾斜,邊緣已經觸到機械的利齒。
求生本能讓她做出最后嘗試。她撲向旁邊一堆泡沫塑料,尖銳的泡沫邊緣劃傷了腹部。但這點疼痛比起即將到來的碾壓根本不值一提。
壓縮機突然卡頓。巨大的金屬牙齒停在半空,發出故障的嗡鳴。操作工咒罵著敲打控制面板,火星四濺。
這段意外的停頓給了她喘息之機。她鉆進泡沫堆深處,感受著冰冷的塑料貼著傷口。機油味混合著泡沫的化學氣味,構成暫時的庇護所。
工人們拿來撬棍,開始手動清理卡住的部件。段新紅聽見金屬摩擦的尖叫,仿佛巨獸在咆哮。一小塊齒輪崩落,砸在她剛才所在的紙箱上,瞬間將其壓成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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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機器徹底停工。工人們鎖門離開,只留下幾盞昏暗的安全燈在高處閃爍。
段新紅從泡沫堆中爬出。廢品山在夜色中投下猙獰的影子,像怪物的骸骨叢林。她小心地行走在廢墟間,尋找可能的水源。
一個破裂的礦泉水瓶橫在路邊,里面還剩少許液體。她謹慎地嗅聞,確認沒有異味后才小口啜飲。水的味道帶著塑料的苦澀,但足以緩解干渴。
在撕破的快遞袋旁,她發現半包受潮的餅干。雖然已經軟化,但能提供急需的能量。她坐在廢棄的電腦鍵盤上,慢慢吃著這頓簡陋的晚餐。
月光照進廠房,給堆積如山的廢品鍍上詭異的銀邊。打印機、顯示器、兒童玩具,所有這些被丟棄的物品都在訴說著曾經的存在。而今,它們和她一樣,都是等待處理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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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拾荒老人出現了。
他推著吱呀作響的三輪車,手里拿著鐵鉤,在廢品堆中翻找。鐵鉤劃過金屬表面,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段新紅躲到顯示器后面,觀察這個不速之客。老人臉上布滿皺紋,手指粗糙得像樹皮。他的眼睛卻異常明亮,像鷹隼般掃視著每個可能值錢的物品。
鐵鉤突然掀開了她藏身的顯示器。光線涌入的瞬間,她與老人的目光相遇。那雙蒼老的眼睛睜大了,顯然沒料到會在這里看見活物。
老人蹲下身,從口袋里掏出老花鏡戴上。他仔細端詳著這個會動的小東西,呼吸變得急促。段新紅握緊縫衣針,準備進行最后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