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紅覺得自己像條被沖上岸的落水狗，毛都耷拉著，渾身濕透，抖都抖不干。腰側的傷口泡了水，又沾了嘔吐物的酸氣，這會兒正一抽一抽地疼，提醒她剛才那場“獎勵”有多他媽荒唐。她癱在亞克力地板上，連把臉上黏糊糊的頭發絲撥開的力氣都省了，愛咋咋地吧。

饑餓感像個磨人的小妖精，在她空蕩蕩的胃里又唱又跳。剛才吐得太狠，現在喉嚨火燒火燎，胃袋縮成一團，瘋狂叫囂著需要填充物。那盤沒吃成的“大餐”的香氣好像還陰魂不散地繞在鼻尖，勾得她口水分泌，又被她強行咽下去，帶著一股屈辱的酸味。

她正跟自己的生理本能較勁，琢磨著是不是該舔舔地板上的冷凝水湊合一下，一陣熟悉的高跟鞋聲又不緊不慢地敲了過來，停在她的展示臺前。

張瑤。

段新紅把眼皮掀開一條縫，看見張瑤今天換了身鐵灰色的套裝，襯得她臉色更冷，嘴唇上那抹紅也顯得格外刺眼。她手里沒拿電擊棒，也沒端什么鬼“獎勵”，就那么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看著盒子里爛泥一樣的段新紅。

“吐干凈了？”張瑤的聲音平得像結了冰的湖面，聽不出喜怒。

段新紅懶得搭理，重新閉上眼。隨便吧，愛咋咋地。

“看來是還沒學會怎么當個合格的‘藏品’。”張瑤似乎也不指望她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王老板的賞識，不是讓你用來耍性子的。”

段新紅在心里嗤笑一聲。賞識？把她扔進螳螂窩里的賞識？

“在這里，認清自己的位置，比什么都重要。”張瑤往前走了兩步，鮮紅的指甲輕輕敲擊著亞克力盒壁，發出規律的“噠、噠”聲，像敲在段新紅的神經上。“你以為你是什么？斗士？英雄？還是那個在外面世界能呼風喚雨的段新紅？”

段新紅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依舊沒睜眼。

“別做夢了。”張瑤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極淡的嘲諷，像針尖劃過玻璃，“在這里，你只有一個身份——商品。有價值的，能多活幾天，能給主人帶來點樂趣的，活得稍微像樣點。沒價值的，或者不識抬舉的……”她頓了頓，語氣輕描淡寫，“下場你應該也見過幾個了。”

老陳空了的籠子瞬間閃過段新紅的腦海。她攥緊了藏在身側的手，指甲掐進掌心。

“王老板對你有點興趣，這是你的運氣。”張瑤繼續說，語氣像是在分析市場報告，“但你今天的表現，很危險。拒絕‘獎勵’，就是在拒絕他的‘好意’。在這里，沒人有資格拒絕王老板。”

段新紅猛地睜開眼，瞪著盒子外面那張妝容精致的臉。她想吼，想罵，想問問這他媽算什么狗屁道理！可她喉嚨干得發不出像樣的聲音，只能從牙縫里擠出一點嘶啞的氣音。

張瑤看著她這副憤怒又無力的樣子，嘴角似乎彎了一下，但那弧度很快消失。“不服氣？覺得委屈？”她微微俯身，隔著透明的墻壁，目光像冰冷的探針，扎進段新紅的眼睛深處，“我告訴你，我以前待的地方，比這里‘刺激’多了。那里的管理者，不喜歡聽話的，就喜歡聽慘叫，看我們為了口吃的像野狗一樣互相撕咬。”

段新紅愣住了。張瑤以前……也經歷過這些？

“我親眼看著一個不聽話的，被活生生喂了……別的玩意兒。”張瑤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但眼神里似乎掠過一絲極快、幾乎無法捕捉的陰影，“那時候我就明白了，想活下去，光靠硬骨頭沒用。得學會低頭，學會揣摩‘上-->>面’的心思，學會讓自己變得‘有用’。”

她直起身，恢復了那副冷漠管理者的姿態：“我幫她管理其他不聽話的，給她出主意怎么讓‘展品’更耐玩，更有‘觀賞性’。我活得比大多數人都久，也……爬到了現在這個位置。”

段新紅看著她，心里翻江倒海。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的幫兇？甚至……變成新的加害者？

“所以，別在我面前擺出那副寧死不屈的樣子。”張瑤的語氣重新變得冰冷堅硬，“你那點硬氣，在這里一文不值，只會讓你死得更快，更慘。想活下去，就給我牢牢記住：在這里，要么學會服從，把自己變成一件合格的、能讓主人滿意的‘藏品’；要么，就等著被當成垃圾處理掉。”

她說完，不再看段新紅，轉身對旁邊待命的管理員吩咐道：“給她‘清潔’一下。里里外外，都弄干凈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