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重重砸在籠底的黃銅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濺開成一朵巨大的、瞬間盛放又瞬間凋零的水花。細碎的水沫像彈片一樣四處飛射,潑了段新紅滿頭滿臉。她雖然躲開了正面撞擊,但還是被這“炸彈”的余波弄得渾身濕透,冷得打了個哆嗦,更加狼狽不堪。
籠底留下了一小灘迅速擴散的水漬,對她而,那就是個不小的水洼。
陳昊站在籠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驚惶失措的樣子,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沒有停下,手腕再次傾斜。
第二滴。
第三滴。
水滴接連不斷地落下,像一場局部的、精準打擊的暴雨。段新紅在狹小的籠子里左支右絀,拼命躲閃。那些水滴砸在欄桿上,濺開;砸在籠底,匯成更大的水洼;有一次差點直接命中她的肩膀,那沖擊力讓她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她像一只在暴風雨中無處可躲的麻雀,被玩弄于股掌之間。恐懼、憤怒、屈辱,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燒得她眼眶發燙。她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再發出一點求饒或哭泣的聲音。在這個混蛋面前,她不能露怯,哪怕只剩最后一絲尊嚴!
水杯終于見了底。陳昊停止了這場“降雨”。籠子里一片狼藉,好幾個地方積了水,段新紅的睡裙徹底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又冷又重,頭發也濕漉漉地黏在臉頰上,凍得她嘴唇發紫,牙齒開始不受控制地打顫。
他放下水杯,又拿起桌上果盤里的一顆葡萄。他用手指輕輕一捏,一小塊葡萄果肉被他掐了下來,紫紅色的,汁水飽滿。
這次,他甚至沒有靠近鳥籠。他只是用手指拈著那塊對于段新紅來說如同磨盤大小的果肉,隔著一段距離,像投喂什么不聽話的小動物一樣,隨意地、帶著點漫不經心的侮辱,朝著籠子的方向一彈。
果肉劃過一道弧線,撞在欄桿上,發出“噗”一聲悶響,然后掉落在籠子邊緣,黏糊糊的汁液沾在了欄桿上。
“吃。”他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個字,聲音低沉,沒有任何情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段新紅看著那塊沾著灰塵、形狀不規則的葡萄肉,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這不是投喂,這是施舍,是戲弄,是把她的尊嚴踩在腳下反復碾壓!她段新紅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氣!
她倔強地扭過頭,不去看那塊食物,也不去看籠外那個巨大的身影。寧愿餓死,渴死,也不能吃這種嗟來之食!
“呵。”一聲極輕的冷笑從頭頂傳來。
陳昊似乎并不在意她吃不吃。他拉過一把椅子,就坐在了鳥籠對面,高大的身軀陷在椅子里,一雙長腿隨意地支著,目光卻像釘子一樣,牢牢鎖在段新紅身上。
他就這么看著她。看著她渾身濕透瑟瑟發抖的狼狽,看著她明明餓得要命卻強撐著不肯低頭的倔強,看著她在這方寸之地里無望的掙扎。
這種被當成稀奇展品、被徹底看透的感覺,比剛才的水滴刑和食物侮辱更讓段新紅難受。她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燈下,每一寸狼狽,每一絲恐懼,都無所遁形。
她試圖躲到那幾顆彩色玻璃球后面,可籠子就那么大,他的視線無處不在。她蜷縮起來,把臉埋進膝蓋,但那道目光依然如芒在背。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間里只剩下兩個人(或者說一個人和一個迷你人)粗細不同的呼吸聲。段新紅的體溫在迅速流失,寒冷和饑餓像兩把鈍刀子,慢慢切割著她的意志。牙齒打顫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她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意識開始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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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是陳昊的手機。
他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通了。
“喂?”他的聲音恢復了平常的語調,甚至帶上了一點刻意的輕松,但眼神依舊冰冷地落在鳥籠上,落在段新紅身上。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說了很多,陳昊大部分時間在聽,偶爾“嗯”一聲。
段新紅豎起了耳朵,這是她獲取外界信息的唯一渠道。
“……跑了?查不到任何出境記錄?酒店監控呢?”陳昊的語調微微上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嗯,知道了。繼續查,她肯定還在市內。一個女人,帶著那么多錢,能跑多遠?”
段新紅在心里苦笑。是啊,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呢,帶著我這“龐大”的、價值三百二十萬的身軀。
“……放心,李總那邊我去解釋。損失?呵,一點小錢而已。”陳昊說著,目光在段新紅身上掃過,像冰冷的刀鋒。“重點是,我得把人找出來。對,必須找出來。”
他的語氣變得陰狠起來。“找到之后……我自有安排。總不能讓她拿了我的錢,在外面逍遙快活。”
自有安排?段新紅打了個寒顫。他所謂的“安排”,肯定比關在鳥籠里玩下雨游戲要恐怖一萬倍。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又問了什么。
陳昊沉默了幾秒鐘,視線在鳥籠里逡巡,最后落在那塊被段新紅嫌棄的葡萄肉上。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淺,卻讓人不寒而栗。
“我這兒?”他慢悠悠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種詭異的愉悅,“嗯,是得了件挺有意思的‘小玩意兒’。”
他的目光像黏稠的液體,包裹住瑟瑟發抖的段新紅。
“正在慢慢調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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