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佟萱姿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身體軟倒在地板上,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汗水如細雨般灑落,浸透了她額前的發絲,緊貼在她蒼白無血色的皮膚上。手腕內側,烙印如火烙般熾熱,然而,那股被無形之手操控、被怨毒浪潮席卷的恐懼已悄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潮水般涌上的、源自她自身的、巨大的恐懼、茫然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
剛才發生了什么?她指著爺爺,控訴他是兇手……那些話,真的是她想說的嗎?那聲音里的怨毒,那眼神里的恨意……她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只覺得陌生而可怕。
她費力地揚起頭顱,目光穿透冰冷的地面,定格在病榻之上。爺爺那張毫無生氣的臉龐,猶如一柄熾熱的利刃,無情地刺入她顫抖的心房。
“爺爺……”佟萱姿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難以置信的絕望。她想爬過去,想再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想告訴他自己不是故意的……可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更深的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蘇郁的話,如同冰冷的判決,在她耳邊回響:“你拼命想守護的……終究還是被你的罪孽拖入了地獄……”
難道真的是她?是她親手將爺爺推向了無盡的深淵?是她,成為了烙印侵蝕爺爺靈魂的媒介?是她,被晚意的恨意所操控,給予了爺爺那致命的一擊?
這個認知帶來的絕望,比身體的痛苦更甚百倍。無力感與自我厭棄如寒冰般迅速將她吞噬,無處遁形。她蜷縮在地板上,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淚水與冷汗交織,悄然滴落,在地磚上留下冰冷的痕跡。
蘇郁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她深灰色的身影如同病房里唯一凝固的冰雕,散發著無聲的寒威。佟遠山的徹底崩潰,佟萱姿的痛苦絕望,林醫生的驚恐無助,都未能在那張冷艷的臉上激起絲毫波瀾。
她的目光銳利如手術刀,僅在佟萱姿手腕上那枚黯淡卻依舊鮮明的印記上,短暫停留。眼神深處,冰封之下,一抹淡然的評估轉瞬即逝,隨即被漠然吞噬。
她微微側身,目光重新落回病床上那具瀕臨消亡的軀殼上。佟遠山(秋初霽)那空洞的瞳孔里,似乎還殘留著靈魂被徹底撕碎前的極致恐懼和絕望。
‘晚意…’一個破碎的意念,如同風中殘燭,在秋初霽即將徹底消散的靈魂深處微弱地掙扎著,‘哥哥……對不起……哥哥……來陪你了…’
這微弱的、源自靈魂本源的意念波動,帶著無盡的悔恨和求死的解脫,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小石子,清晰地被蘇郁捕捉到了。
蘇郁的唇角,那抹冰冷艷麗至極的唇角弧度,似乎悄然加深,透露出的不再是單純的宣告,而是夾雜著一抹難以喻的嘲諷。
她微微俯身,靠近佟遠山耳邊。她的聲音低沉如情人間的呢喃,卻蘊含著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精準無誤地穿透佟遠山那微弱殘存的意識:
“解脫?哥哥,你想得太簡單了。”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奇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輕柔,“晚意的煉獄,才剛剛為你開啟。這具日漸腐朽的身軀,不過是通往地獄之門的一道微不足道的門檻罷了。”
她的話音剛落,佟遠山枯槁的手指,竟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猛地抽搐了一下!極其微弱,卻清晰地被一直緊盯著他的林醫生捕捉到了!
“董……董事長?”林醫生失聲驚呼,幾乎以為是自己絕望下的幻覺。
佟遠山那渙散的瞳孔深處,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詭異的暗紅色光芒,如同地獄深處的火星,驟然一閃!伴隨著這光芒的,是他喉嚨深處再次擠出的、比之前更加破碎、更加痛苦、如同靈魂被投入熔爐灼燒般的“嗬……嗬……”聲!那聲音里,再無半分屬于秋初霽的悔恨或佟遠山的求生意志,只剩下一種純粹到極致的、非人的痛苦和一種……被強行束縛、不得解脫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