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徊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抵抗那種源自生理本能的親近渴望。
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隨著白厄,像向日葵追尋太陽。
白厄在書桌前寫字時筆尖的沙沙聲,翻動書頁時清脆的聲響,甚至只是他平靜悠長的呼吸聲,都成了能讓墨徊感到安心的背景音。
他開始習慣性地“占用”白厄的空間。
比如,白厄起身去倒水,回來時會發現自己的椅子上多了一個“臨時住戶”——墨徊抱著速寫本窩在那里,假裝修改畫稿,仿佛只是隨手找了個地方坐,但那微微泛紅的耳根和根本不動筆的架勢暴露了他。
白厄也不戳穿,只是縱容地靠在桌沿,就著這個姿勢繼續看自己的書,偶爾抬手,極其自然地揉一揉那顆毛茸茸的腦袋。
墨徊會像被順毛的貓一樣,幾不可查地縮一下脖子,卻沒有躲開,反而有一種隱秘的歡喜從心底咕嘟咕嘟冒出來。
又比如,午后的陽光正好,白厄靠在床頭看一本厚重的古籍,墨徊就會抱著自己的枕頭,慢吞吞地挪過來,也不說話,就在白厄床邊的地毯上坐下,背靠著床沿,把自己縮成一團,然后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般,滿足地嘆口氣,開始擺弄自己的個人終端或者發呆。
白厄的目光從晦澀的文字上移開,落在床邊那個黑色的、柔軟的發頂上。
陽光給墨徊的發絲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他看起來安靜又毫無防備。
白厄的心變得異常柔軟,他放下書,身子向下滑了一些,伸出一只手,手指輕輕穿過墨徊額前細碎的發絲。
墨徊的身體微微一顫,卻沒有動,反而像只被撫摸得舒服的貓,下意識地往那溫熱的掌心蹭了蹭。
這個無意識的、依賴的小動作,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白厄心里蕩開層層漣漪。
他手指下移,輕輕捏了捏墨徊柔軟微涼的耳垂,低聲道:“地上涼,上來。”
墨徊的耳根瞬間紅透,他猛地搖頭,聲音悶悶的:“……不用,這里就好。”
讓他爬上alpha的床?
這太超過他目前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即使那張床屬于白厄。
白厄也不強求,只是收回手,重新拿起書。
但他卻沒再看進去一個字,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床邊那個依靠著他的人身上。
他能感覺到墨徊放松下來的重量輕輕抵著床沿,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與自己信息素交融的柔軟甜香。
滿足感充斥著他的胸腔。
有時,墨徊畫畫遇到瓶頸,會變得異常煩躁。
以前他會自己蹲在角落生悶氣,現在卻會無意識地湊到白厄身邊,也不說話,就用那種帶著點委屈和困擾的眼神看著他,像只遇到了難題、向主人求助的小動物。
白厄只要一抬頭,對上那雙水潤的、寫著“我需要安慰”的棕色眼眸,所有的原則和定力都會瞬間瓦解。
他會放下手頭的事,耐心地聽墨徊語無倫次地講述他的構圖困境或者色彩煩惱,即使那些專業術語他聽得一知半解。
但他認真的傾聽和偶爾提出的、來自外行的樸素建議,比如高飽和顏色的撞色搭配,紅配綠,黃配紫,往往能奇異地安撫(沖擊)墨徊焦躁的情緒。
有一次,墨徊因為調不出想要的藍色而氣得差點摔筆,眼眶都急紅了。
白厄默默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起身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他回來,手里拿著一杯校外那家很受歡迎的奶茶店買的、顏色如同蔚藍晴空的特調氣泡水。
他把冰涼的杯子輕輕貼在墨徊氣得發燙的臉頰上。
墨徊被冰得一個激靈,詫異地抬起頭。
“看看這個藍色,喜不喜歡?”
白厄的語氣帶著淡淡的笑意,將杯子遞到他面前。
透明的杯壁上掛著水珠,里面是層次分明的、由深至淺的湛藍色液體,底部還有細小的氣泡不斷上升,像被封存的一小片海洋天空。
墨徊愣愣地看著那杯藍色的飲料,又看看白厄帶著笑意的冰藍色眼眸,心里的煩躁和委屈突然就被這笨拙又溫柔的舉動給驅散了。
他接過杯子,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心底卻暖洋洋的。
他小聲嘟囔:“……又不是一樣的藍色。”
話雖這么說,他卻低頭咬著吸管喝了一大口,冰涼清甜的味道瞬間蔓延開來,連同那份被在意、被呵護的甜,一起融進了心里。
靈感有沒有來不知道,但心情卻是肉眼可見地由陰轉晴了。
白厄看著他鼓著腮幫子喝飲料、眼角眉梢都舒展開來的樣子,只覺得比完成了任何學術突破都有成就感。
除了依賴,墨徊似乎還無師自通地點亮了“撒嬌”的技能。
當然,他自己堅決不會承認那是撒嬌。
比如,晚上點外賣時,他會看著光屏,眉頭微蹙,小聲嘀咕:“好像都想吃……不知道選哪個好了……”
白厄便會極其自然地接過他的終端,掃一眼頁面,然后根據他近期的口味和身體狀況,選出兩三種選項。
“這家新出的芝士焗飯看起來不錯,或者你想吃清淡點的菌菇湯飯?還是上次那家你夸過的意面?”
墨徊就會眨著眼睛,假裝思考幾秒,然后指向其中一個:“……嗯,要那個焗飯吧。”
仿佛最終做出艱難決定的是他,而不是那個早已看穿一切、并為他做好篩選的alpha。
又比如,夜里降溫,墨徊洗完澡出來穿著單薄的睡衣,會抱著手臂微微發抖,小聲吸著氣說:“好像……有點冷。”
白厄便會不動聲色地拿起空調遙控器,將溫度調高兩度,然后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還帶著體溫的羊絨外套,非常“順手”地披在墨徊肩上:“穿這么少,也不怕感冒。”
外套上殘留的、濃郁的雪松氣息瞬間將墨徊包裹,比任何暖爐都更有效地驅散了寒意。
墨徊會把自己縮在外套里,鼻尖無意識地蹭了蹭柔軟的衣領,像只偷腥的小貓,心里甜得冒泡。
嘴上還要小聲反駁:“……我才沒那么容易感冒。”
白厄看著他口是心非的樣子,只是縱容地笑笑,不去拆穿。
這種甜蜜的“折磨”讓白厄既享受又煎熬。
享受的是墨徊全然的依賴和親近,煎熬的是作為一個身心正常的alpha,面對自己喜歡(他終于肯承認了)的omega無意識的誘惑,需要動用何等強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標記的本能。
但他甘之如飴。
他甚至開始希望,這場因意外而起的臨時標記,其影響能持續得再久一點,再久一點。
因為他發現,自己早已沉溺在墨徊那雙只倒映著他身影的棕色眼眸里,沉溺在他無意識的依賴和軟糯的語調里,無法自拔,也不想自拔。
周末的清晨,墨徊醒得比平時稍晚。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下意識地望向對面床鋪。
白厄已經醒了,正靠在自己床頭看書,晨光透過窗簾縫隙,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柔和的光影,神情專注而寧靜。
墨徊沒有出聲,只是安靜地看著。
一種難以喻的安心感和幸福感如同溫水流遍全身。
他悄悄伸出手,指尖隔著虛空,小心翼翼地臨摹著白厄的眉眼鼻梁,仿佛要將這幅畫面深深烙印在心里。
就在這時,白厄似有所覺,轉過頭來。
偷看被抓個正著,墨徊的臉瞬間紅透,猛地想縮回手鉆進被子,卻已經來不及了。
白厄看著他驚慌害羞的模樣,冰藍色的眼眸中漾開溫柔的笑意。
他合上書,放下,然后對著墨徊,張開了雙臂。
這是一個無聲的、卻再明確不過的邀請。
墨徊的心臟砰砰狂跳,臉頰燙得能煎雞蛋。
理智告訴他應該矜持,應該維持距離,但身體卻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他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慢吞吞地、帶著點猶豫和羞澀,從自己的被窩里爬出來,像只笨拙的小企鵝,一步一步挪到白厄的床邊。
白厄始終保持著張開手臂的姿勢,眼神鼓勵而溫柔。
最終,墨徊像是下定了決心,快速地、幾乎是把自己“扔”進了那個等待已久的懷抱里。
白厄收緊手臂,將帶著沐浴露清香和自身柔軟氣息的omega穩穩地抱了個滿懷。
墨徊把滾燙的臉頰埋進白厄溫暖的頸窩,感受著那令人安心的、強有力的心跳和環繞著自己的、濃郁的雪松信息素,發出了一聲滿足的、極輕的喟嘆。
白厄低下頭,下巴輕輕蹭著墨徊柔軟的發頂,手臂環住他纖細的腰身,將人更緊地擁在懷里。
陽光灑滿一室,空氣中彌漫著溫暖交融的信息素味道。
誰都沒有說話。
此刻,無聲勝有聲。
他們之間,早已不需要過多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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