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府內,空氣仿佛被抽成了真空,沉甸甸地壓在兩人心頭。
墨徊捧著那個儺戲鬼神面具,指尖傳來的冰涼木質感無比真實,與他身上那套張揚的“樂子人”戰袍形成刺眼的對比。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景元,那雙總是透著冷靜或狡黠的深棕色眼眸,此刻只剩下被巨大信息量轟炸后的茫然和無措。
景元看著他那副“我是誰我在哪我聽到了什么”的表情,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盡量用平靜,但依舊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尾音的語氣問道:
“……你自己是令使,你自己不清楚?”
這問題問出來,連景元自己都覺得荒謬。
但眼前這位主兒,顯然不能用常理揣度。
墨徊像是被這個問題戳中了痛處,他猛地回神,臉上瞬間換上了一副“你在逗我?”的荒謬表情,聲音都拔高了幾度。
“我靠!我要是清楚我能是現在這德性?!”
他激動地指了指自己,又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面具,語氣充滿了控訴和自嘲。
“你見過我這么弱的令使嗎?!啊?!”
他掰著手指頭開始數落自己。
“打架?全靠躲!命途力量?涂鴉成真?”
“最近除了腦子里偶爾‘哈哈哈哈’和莫名其妙點亮一堆生活(?)技能,還有啥?!”
“吐口血能把自己燒暈過去!升級升得差點原地baozha!這像話嗎?!這像是一個星神令使該有的樣子嗎?!”
他越說越激動,臉都氣的泛紅了。
景元被他這一連串靈魂拷問砸得有點懵,看著墨徊那副“我弱我有理”的委屈樣,再想想他之前的表現……呃,好像……是有點道理?
景元摸了摸下巴,金眸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光,他斟酌著詞句,試圖給這位“非典型令使”找個合理的臺階下。
“呃……這個嘛……”
“弱……倒也不至于……”
“至少……智商上,本將軍還真沒見過比你更……嗯……‘思路清奇’的令使。”
景元這話說得極其委婉,但潛臺詞很明顯——你那些談判、基建、帝垣瓊玉、甚至嗩吶唱戲算命(雖然墨徊不承認)的本事,確實不像個“正常”令使該點的技能樹。
“但武力值上……”
景元頓了頓,看著墨徊那副“快說!我聽著呢!”的表情,無奈地攤了攤手,補上了絕殺的一句。
“……你確實是第一個。”
墨徊:“?”
他臉上的控訴瞬間凝固,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景元看他沒炸毛,趕緊順著自己的思路分析下去,試圖給這位“戰五渣”令使一點心理安慰——或者說,給這離譜的現實找個解釋。
“咳……或許……你就是那種極其罕見的……智力型令使?”
景元自己說著都覺得有點扯淡,“或者說……你的‘四星卡’還沒完全升級成‘五星卡’?”
“所以……大部分力量還處于封印或者未覺醒狀態?武力值才暫時……嗯,沒跟上?”
這個“四星卡升級”的比喻,還是從星那里聽來的,此刻用在這里,竟意外地有點貼合墨徊那詭異的“升級”經歷。
墨徊被景元這個“智力型令使”和“升級未完成”的解釋弄得有點懵,他皺著眉,下意識地捋著自己那縷小黑辮子,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智力型……令使?”他喃喃自語,隨即又猛地搖頭,“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他抬起頭,眼神更加迷茫,拋出了那個最核心的、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我啥時候成的令使啊???”
他抓了抓頭發,一臉崩潰:“我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啊!就……就睡了一覺?或者畫了幅畫?”
“總不能是……當星神兒子就是令使了嗎?”
“這‘編制’也送得太隨便了吧?!”
景元:“……”
他看著墨徊那張寫滿了“真誠困惑”的臉,聽著他那句“當星神兒子就是令使了嗎”的“凡爾賽”發,嘴角控制不住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凡爾賽!
絕對是赤裸裸的凡爾賽!
景元內心的小人在咆哮。
像你這樣當星神兒子——還是被親口認證、親手教設計令使服的那種的,全宇宙能有幾個?
還送得太隨便?!
無數強者窮盡一生、賭上一切都未必能窺見星神衣角的門檻,你這家伙倒好,直接成‘太子爺’了還嫌‘編制’來得容易?!
景元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拳頭攥緊,感覺自己的涵養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戰。
他端起旁邊已經涼透的茶,猛灌了一口,試圖壓下心頭的酸澀(?)和吐槽欲。
就在景元內心瘋狂刷屏吐槽墨徊的“凡爾賽”時,他的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另一個方向——貝洛伯格。
那個偏遠的、曾經被星核肆虐的冰雪星球……
那個擁有著存護意志化身、大守護者布洛妮婭的星球……
那個接納了星穹列車,并且在他們幫助下重獲新生的星球……
景元越想,眉頭皺得越緊,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
兩個智識令使(黑塔、螺絲咕姆的關注)……
再加一個歡愉令使(眼前這位新鮮出爐的“太子爺”)……
這……這是什么神仙配置?!
一個小小的貝洛伯格,何德何能?!
這背后的水……深得可怕!是巧合?
還是……某種連他都無法看透的、更高層次的布局?
景元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尖泛白。
貝洛伯格,在他心中的地位瞬間從“值得關注的盟友”,拔高到了“深不可測、必須重新評估”的級別!
很顯然,景元能想到的,墨徊也瞬間想到了。
就在景元因為貝洛伯格隱藏的“令使天團”而心驚肉跳時,墨徊臉上的困惑也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驚愕、荒誕和“原來如此”的復雜表情。
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這套“靈光一閃”設計出來的“令使服”,又抬頭看看景元那副凝重得仿佛天要塌下來的表情,再聯想到貝洛伯格那堪稱夢幻的“后臺”……
墨徊緩緩地、沉重地吸了一口氣。
然后,對著景元,露出了一個極其復雜、帶著點自嘲又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笑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呵……”
“我好像……有點明白……”
“為什么當初在貝洛伯格…我談個判能那么順利了……”
“合著……不是我會談……”
“是人家……根本惹不起我‘后臺’啊……”
墨徊的語氣帶著濃濃的荒謬感和一絲被“泥石流父愛”徹底淹沒的無力感。
他一下子就蔫掉了,跟淋了雨的落湯小貓一樣。
搞了半天,他在貝洛伯格那些所謂的“力挽狂瀾”、“運籌帷幄”,可能都建立在“歡愉太子爺”這個自己都不知道的金字招牌上……
景元看著墨徊那副“恍然大悟”又“生無可戀”的表情,再想想貝洛伯格那離譜的“安保力量”,突然覺得……自己之前對墨徊的同情,好像有點多余?
這位爺,哪里需要同情?
他分明是……自帶核威懾級別背景板的、宇宙級“凡爾賽”本賽啊!
神策府內,兩位洞悉了部分“真相”的男人,一個神色凝重如臨大敵,一個表情荒誕生無可戀,相顧無。
唯有那儺戲面具,在墨徊手中散發著無聲的、歡愉的嘲諷。
墨徊被“令使”這頂從天而降——或者說從阿哈泥石流里沖出來——的大帽子砸得暈頭轉向。
他抓了抓自己那縷標志性的小黑辮子,試圖理清這團亂麻,最終問出了一個讓景元差點當場破功的問題。
“所以……星神的崽,就一定是令使?”
他眼神真誠很無辜,充滿了求知欲。
“這……是宇宙基本法?”
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