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院里上班的上班,重新安靜下來,吳香蓮也哭哭啼啼出了大院尋找。
聾老太太拄著拐杖,裝作溜達的樣子,顫巍巍地挪到了中院易家。
老太太閃身進去,反手輕輕帶上門,心臟怦怦狂跳。
她憑借記憶,哆嗦著在易中海平時放零碎東西的抽屜,炕席底下。
甚至墻角磚縫里飛快地翻找。
沒有?哪里都沒有?
她急得額頭冒汗,差點把屋子翻個底朝天。
最終,她在土炕旁邊的灰堆里,發現了一小片沒燒徹底的,帶著焦黑卷邊的紙灰。
燒了?
老太太愣在原地,隨即無聲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幾乎虛脫。
易中海這個蠢貨…總算在最后關頭,做了件聰明事。
她迅速將灰燼踩散,抹去痕跡,又像幽靈一樣悄無聲息地溜回了自己屋里。
關上門,插好門栓,她靠在門板上,喘息慢慢平復。
紙條沒了。
就算易中海攀咬她,只要沒證據,任誰來了。
她老婆子就是一個又聾又糊涂的老絕戶,誰能把她怎么樣?
想到這兒,聾老太太那顆懸了一天的心,終于落回了肚子里。
她慢慢走到炕邊坐下,重新變回了那個看似與世無爭,裝聾作啞的老太婆。
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搜尋從未發生過。
只是那雙偶爾閃過精光的昏花老眼。
透露著這具衰老軀殼里隱藏的不安分與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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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臨近下班,軋鋼廠各車間門口排起了長隊,氣氛比過年還熱鬧。
工人們臉上洋溢著難得的笑容,手里都提著用油紙繩捆好的,沉甸甸的三斤豬肉。
肥膘厚實,瘦肉鮮紅,一看就是上好的貨色。
李勝利親自在各個車間跑動,監督分發,臉上掛著熱情又略帶矜持的笑容。
每到一處,他都不忘提高嗓門,把功勞往該放的人身上引。
“各位工友師傅們,靜一靜,聽我說兩句!”
“這肉啊,是咱們婁廠長,體恤大家生產辛苦,千方百計從計劃外爭取來的福利,是婁廠長對咱們工人兄弟的一片心意。”
“婁廠長說了,只要咱們好好干,拿出干勁,多為國家做貢獻,以后啊,廠里還會想辦法,每個月,每個季度,都給表現優秀的車間,班組,勞動模范,爭取更多的獎勵,肉啊、蛋啊,都有可能。”
“大家說,咱們要不要好好干?要不要感謝婁廠長?”
工人們正沉浸在分到肉的巨大喜悅中。
聽到這話,自然是群情激昂,紛紛高喊。
“感謝婁廠長。”
“一定好好干。”
“婁廠長仁義。”
婁振華在廠里的聲望,瞬間被推上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少老工人甚至感慨。
“婁東家…啊不,婁廠長,是真為咱們工人著想啊。”
而經手操辦這一切的李勝利,自然也收獲了大量的好感。
工人們領肉時看到他,都會客氣地點頭打招呼,甚至帶上一絲感激。
“李干事辛苦了。”
“多謝李干事。”
輪到賈東旭領肉時,他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臉上擠不出半點笑容。
他手里提著那三斤沉甸甸的肉,心里卻像壓了塊大石頭。
師傅易中海今天一整天都沒在車間出現。
結合早上師娘吳香蓮那哭天搶地的樣子…
師傅恐怕是真的出事了,而且絕不是小事。
一想到唯一和師傅有深仇大恨,且手段狠辣的李勝利。
賈東旭就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板升起,手心里的肉仿佛都變得燙手。
他既害怕,又忍不住懷疑,張了張嘴,想問點什么。
可一接觸到李勝利那看似平和,實則深不見底的眼神。
所有話都噎在了喉嚨里。
他不敢問,他怕知道得太多,自己也會被這個煞星盯上。
最終,他只能低下頭,沉默地接過肉,準備離開。
李勝利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那一閃而過的異常,故意揚聲。
“哎?賈東旭同志?怎么著?領了廠里發的肉,還不高興?是對婁廠長的安排有什么不滿嗎?有意見可以提,我幫你轉達。”
周圍還沒散去的工人們立刻把目光聚焦到賈東旭身上。
眼神里帶著詫異和不滿。
廠里發這么好的福利,你小子還拉著個臉?
太不識抬舉了吧。
賈東旭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和周圍的目光嚇了一跳。
猛地回過神來,后背瞬間出了一層冷汗。
趕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連連擺手。
“沒有沒有,李干事您誤會了,我…我就是一下子太高興了,有點…有點恍惚,謝謝廠里,謝謝婁廠長,謝謝李干事!”
他語無倫次地解釋著,生怕被扣上對領導不滿的帽子。
李勝利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點點頭。
“沒有就好,都是工人兄弟,要懂得感恩。”
賈東旭如蒙大赦,趕緊提著肉,低著頭,灰溜溜地擠出了人群。
他心里徹底明白了。
連師傅都玩不過李勝利,自己算個屁?
以后廠里的額外福利都要經李勝利的手發放。
院里只要是軋鋼廠上班的,誰敢得罪他?
那點懷疑和恐懼,被他死死壓在了心底,再也不敢冒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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