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勝利帶著秦淮茹從街道辦出來,心里琢磨著該有的禮數不能少。
他又去供銷社稱了半斤水果糖,用油紙包著,順便又買了點晚上吃的蔬菜和肉。
“酒席咱們就不大辦了,我爹娘妹妹都在鄉下,來回不方便。等下周休息,我蹬車帶你回去一趟,咱一家人好好吃頓飯就行。”
他對秦淮茹解釋道,語氣里帶著務實和一點對現實的妥協。
秦淮茹溫順地點點頭,覺得這樣安排挺好,省事又實在。
李勝利心里卻嘆了口氣。
還是錢太少啊。
這年月,除了死工資,真想不出啥穩妥的來錢道。
日子,只能精打細算慢慢熬了。
兩人提著大包小包,推著那輛嶄新的自行車回到95號大院時,已是傍晚下班時分。
院里開始熱鬧起來,各家爐子冒著炊煙,大人小孩的喧鬧聲此起彼伏。
他倆這一組合——新車,新人,滿手的禮物。
剛準備進前院門,就立刻成了焦點。
對門的閻埠貴正端著搪瓷缸子在自家門口漱口,一眼瞥見。
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差點把漱口水咽下去。
他忙不迭地把缸子往自家窗臺上一擱,小跑著就迎了上來。
眼睛死死盯著那輛自行車,聲音都帶了點顫。
“哎呦喂,勝利,你這…你這車是…是新買的?”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年頭買輛自行車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還有…這位女同志是…?”
他的目光又驚疑不定地落在低著頭的秦淮茹身上。
心里已經有了猜測,但覺得這速度也太離譜了。
李勝利一邊費力地把自行車往門檻里抬,一邊笑嘻嘻地應道。
“閻老師,搭把手,沒錯,車今兒剛買的,這不結婚了嘛,家里總得添個大件,以后媳婦回娘家也方便不是?”
閻埠貴下意識地幫著他抬了下后架,眼睛卻還沒從車上挪開。
李勝利進院停好車,把秦淮茹輕輕拉到身邊,介紹道。
“來,淮茹,這位是閻埠貴閻老師,紅星小學的教員,住咱對門,文化人,閻老師,這我媳婦,秦淮茹。”
秦淮茹臉上微紅,禮貌地對著閻埠貴笑了笑,小聲叫了句。
“閻老師好。”
閻埠貴趕緊扶了扶眼鏡,連聲說。
“哎,好,好,秦同志好!”
但他的心思顯然沒在寒暄上,他指著兩人。
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問題像連珠炮似的砸出來。
“不是…勝利,你等等,你這…你這速度也太快了吧?昨兒個才把那賈家的相親給攪了,今兒個就把證領了?車也置辦上了?這…這娶個媳婦,這么容易的嗎?”
他掰著手指頭,一臉的三觀碎裂。
“這嫁娶的規矩呢?三媒六聘呢?擺酒請客呢?這就…全免了?還有,你這車,你才工作一年不到吧?哪來的這么多錢?這可是一百多塊啊。”
李勝利看著閻埠貴那副震驚又充滿算計和好奇的樣子。
心里直樂,決定好好忽悠他一下。
他臉上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壓低聲音,仿佛在分享什么秘訣。
“閻老師,這您就外行了吧?現在農村娶媳婦,沒那么些窮講究,容易著呢。”
他指了指車把上掛的肉和菜。
“瞧見沒?我就提了幾斤肉,兩瓶二鍋頭,一條大前門,往老丈人桌上一放,事兒就成了,老丈人樂得合不攏嘴,閨女直接讓我領走,一毛錢彩禮沒花,是不是,淮茹?”
他說完,還沖秦淮茹調皮地擠了擠眼睛。
秦淮茹被他這通鬼話逗得差點笑出聲,配合地點了點頭,聲如蚊蚋地嗯了一聲。
閻埠貴聽得目瞪口呆,眼鏡都快掉下來了。
“幾斤肉…兩瓶酒…一條煙…就把這么水靈一媳婦娶回來了?其他一毛錢沒花?”
他感覺自己幾十年的人生經驗和算計之道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天底下還有這種好事?他恨不得現在就跑去昌平農村考察一下市場。
李勝利憋著笑,繼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至于這車嘛…閻老師,我工資是不高,可我省啊,一個月攢點,一年下來,不就夠了?日子不就得精打細算著過嘛。”
他說得好像自己是個多么勤儉持家的人似的。
說完,他懶得再跟閻老西磨牙,提著東西就要招呼秦淮茹進屋收拾。
閻埠貴卻還沒從娶媳婦幾乎不要錢的巨大震撼中回過神來。
但他猛地想起另一件事,趕緊又叫住李勝利,臉上堆算計的笑容。
“勝利,等等,還有個事…你看,你這結婚是大事,大喜事啊,雖然不大操大辦了,但咱們院里街坊鄰居的,總得意思意思吧?要不…就在院里擺一兩桌?讓大家也沾沾喜氣?”
他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
這要是擺酒,他怎么也能蹭頓好的吃。
李勝利一聽,嘿!這是想占他劉勝利的便宜打秋風?
門都沒有!
他臉上卻露出十分為難的表情,嘆了口氣,指了指車把上那點可憐的肉和菜。
“閻老師,不是我不想擺。實在是…沒錢了啊,買了車,買了禮物,兜比臉都干凈了,您看,就這點肉菜,還是我跟淮茹晚上自己開個小灶,對付一口算了。”
他話鋒一轉:“再說啦,現在國家都提倡新事新辦,反對鋪張浪費,要勤儉節約,咱們得積極響應國家號召不是?擺酒大吃大喝,那多不符合精神?”
最后,他看向閻埠貴,嘴角勾起一絲戲謔的笑容,反將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