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陽。”她揚聲喚道。
候在外頭的人應聲而入,垂手恭立。
“去查,”憐舟沅寧的聲音在空曠的暖閣里顯得格外清晰,“查朕父君仙逝前一年,不,前兩年,慕容蘭香的動向。她何時來的丹楓城,見過哪些人,尤其是……與宮中,可有任何形式的往來。”
孫德陽心頭一凜,面上卻不露分毫:“是,陛下。老奴這就去安排。”
“要快。”她補充道,語氣平淡,卻帶著些緊迫。
“老奴明白。”
孫德陽躬身退下,暖閣內重歸寂靜。
如今身為帝王,父君所說之平安喜樂,大抵也算是得到了,只是許多事……她還是沒有理清。
她揉了揉眉心,正欲喚人添些安神香,殿外卻驟然響起一陣極其倉促,甚至堪稱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內侍尖細、帶著哭腔的急報,穿透風雪,直刺耳膜:
“陛下!陛下!不好了!棠棣苑……棠棣苑來報,諶侍君……諶侍君他突然腹痛不止,見了紅,怕是……怕是要早產了!”
憐舟沅寧心頭猛地一墜,仿佛被冰錐狠狠扎中。
他的身子那般孱弱,日日用名貴藥材溫養著,也才將將拖到今日,如今還差半月……
她甚至來不及披上那件玄氅,只穿著蒼青常服,一把推開殿門,寒風裹挾著雪沫瞬間撲了她滿身滿臉。
“擺駕棠棣苑!”她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緊繃,腳步已是疾奔而出,“傳太醫令,把所有擅長接生的太醫,全部給朕叫到棠棣苑!快!”
孫德陽跟在身后,一邊小跑著為她撐傘擋雪,一邊連聲催促宮人。
龍輦也顧不上了。
憐舟沅寧幾乎是踏著積雪,一路疾行至棠棣苑。苑內早已亂作一團,宮人端著熱水、捧著藥包穿梭不息,個個面色惶急。
素弦和拂冬跪在寢殿外間,臉色煞白,見到她,如同見了救星,泣不成聲:“陛下,您可來了!侍君他……他疼得厲害……”
憐舟沅寧揮手讓他們起身,腳步不停,徑直闖入內室。
濃重的血腥氣混合著苦澀的藥味撲面而來,讓她呼吸一窒。
阿玖躺在床榻上,身子蜷縮著,像一張拉滿的弓,細瘦的手指死死攥著身下的錦褥,指節泛出青白色。
他渾身已被冷汗浸透,墨發黏在蒼白的臉頰和頸側,空洞的眸子因極致的痛楚而失焦地大睜著,喉嚨里溢出破碎的、壓抑不住的呻吟。
“阿玖!”憐舟沅寧幾步搶到床邊,握住他冰涼顫抖的手。
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和熟悉的氣息,阿玖似乎找回了一絲神智,他艱難地偏過頭,轉向她的方向,嘴唇翕動,聲音細弱得幾乎聽不清:“陛……下……孩子……臣侍……好痛……”
“朕在這里,別怕。”憐舟沅寧用力回握他的手,試圖傳遞一些力量,轉頭看向圍在床邊的太醫,聲音冷沉,“情況如何?”
太醫令額上全是冷汗,噗通跪倒在地:“陛下,侍君胎氣大動,產道已開,但……但侍君元氣虧損太過,宮縮無力,胎位……胎位似乎也有些偏斜……加之早產,侍君身上沒多少力氣……這、這……”
“朕不管你們用什么法子!”憐舟沅寧打斷他,鳳眸中寒光凜冽,“朕要他們父子平安!若有半分差池,太醫院上下,提頭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