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珩近日在宮中風頭無兩,如今胎象漸穩,便給后宮眾人都送去了請帖,共賞冬日雪景。
宴席設在臨水的暖閣里,四周以琉璃屏風遮擋寒風,內里炭火燒得足,暖意融融。各色精致茶點擺放得錯落有致,宮人們垂手侍立,悄無聲息。
慕容珩笑晏晏,周旋于眾人之間,姿態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過分張揚,又格外嬌俏。
慕容蘭香亦在席中,坐在稍遠些的位置,與幾位品階較高的妃侍寒暄著,眼神偶爾不著痕跡地掃過全場。
關知衍坐在一個不甚起眼的角落。
他今日特意裝扮過,穿著一身雨過天青色的云紋錦袍,襯得他本就瑩白的肌膚愈發剔透,仿佛上好的冷玉雕琢而成。墨發用一根簡單的青玉簪半束,余下披散在肩頭,更添幾分清冷易碎的風致。
他本無意這種場合,只是先前為慕容家姑侄刁難,今日豈有不來之理。
關知衍在袖中藏著一小包精心研磨的草藥粉末。此藥服下后,會令人腹痛如絞,嘔吐不止,狀似急癥,卻不會真正傷及性命。
他打算在自己的茶盅里悄悄放入少許,待發作時,便可順勢將矛頭引向設宴的慕容珩——即便不能一舉扳倒,也定要讓慕容珩失了盛寵。
他看準了時機,趁著眾人注意力被園中一株罕見的綠萼梅吸引時,悄然離席,行至備茶的側間附近。
宴席過半,氣氛在慕容珩刻意的引導下,倒也還算融洽,至少表面如此。
慕容蘭香端著茶盞,目光似是無意地掠過獨自靜坐的關知衍,見他袖口微動,指尖似有若無地探向茶盅,心中冷笑一聲。
到底小門小戶,只會用些不入流的小算計。
想用苦肉計構陷珩兒?倒是給了她一個絕佳的機會。
就在關知衍借著寬大衣袖的遮掩,欲將藥粉彈入茶中之際,慕容蘭香指尖幾不可察地對著侍立在暖閣角落的一名低等宮人動了動。
那宮人會意,悄無聲息地挪動腳步,借著為眾人更換手爐炭火的機會,身形極快地一晃,袖中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小紙包粉末,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入了關知衍剛剛動過手腳、還未來得及飲用的茶盅里。
陳清策坐在下首,臉色仍是不好,時不時咳嗽兩聲。
他本不該來此吹風,但慕容蘭香于此,沒有不來湊湊熱鬧的道理。
“慕容家主近日留居宮中,想必對丹楓城的冬日景致別有感觸吧?”陳清策忽然開口,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只是不知,比起當年江南陳園的冬雪,孰美?”
慕容蘭香端茶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面上卻依舊帶著雍容的笑意:“陳承卿說笑了。江南景致溫婉,丹楓城雪景壯闊,各有千秋,難以比較。何況……陳園舊事,時隔多年,不提也罷。”
“是嗎?”陳清策卻不依不饒,蒼白的臉上因情緒激動泛起一絲異樣的紅暈,“可有些事,有些人,怕是想忘也忘不掉。我陳家上下皆被屠盡,又連著三日大火,慕容家主,您說,那該是多大的仇恨,才能下此毒手?”
慕容蘭香臉上的笑容終于維持不住,沉了下來:“陳承卿!你病中思緒不清,莫要在此胡亂語,污人清白!”
“清白?”陳清策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帶著無盡的悲涼與恨意,“慕容蘭香,你午夜夢回,可曾聽過孩童的哭喊?可曾見過滿地的焦尸?!”
“你!”慕容蘭香霍然起身,臉色鐵青。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際——
“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