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寒風卷著雪沫,敲打鏡宸宮的窗欞。
殿內燭火通明,沈復正端坐在桌案前,憐舟沅寧則背對著他,兩人卻是相顧無,殿內氣氛也十分凝重。
孫柔侍被靜檀帶著進來跪在冰涼的金磚地上,單薄的身子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心里的情緒在作祟。
他低垂著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
“不知陛下與鳳君殿下深夜召見臣侍,所為何事?”他壯著膽子,微微仰頭道。
“孫柔侍,”沈復的語氣仍如往日一樣平淡,但是眼里卻帶著一種淡淡的憂傷,“林氏死得冤枉,諸多細節,本君得細細問你。”
孫柔侍身體幾不可查地一顫,聲音細若蚊蚋:“臣侍……臣侍必定知無不。”
“很好。”沈復緩緩踱步到他面前,抽出一張紙,“林氏孕中常用‘甜夢香’,聽說是你所贈?”
孫柔侍低著頭,睫毛劇烈顫抖:“的確……是臣侍所贈,但那……那香是南宮侍君所制,有安神之效,臣侍見林衡侍孕期時常心神不寧,便……便送了些給他。臣侍也是一片好意,萬萬沒想到……”
“哦?一片好意?”
沈復這話一出,孫柔侍臉色又沉了下去,但仍舊保持著理智,“自然,臣侍與其一同入宮,他又待我極好,臣侍心中時時感念,有了好東西也是緊著他送去。”
“孫柔侍便同本君說一說,這算什么好東西?”
“鳳君該不會不知,甜夢香最是安神,林家哥哥有了身孕,夜里常睡不安穩,臣侍便想著這香能讓他睡得安心些,只是如此而已,至于旁的……臣侍不知……”
“你不知道?”憐舟沅寧終于開口,南宮玨調制香露,多用花果清甜之香,何時會用到麝香、紅花這等峻烈之物?況且,據內務府記錄,南宮玨領取的香料原料中,從未有過這幾味藥!孫柔侍,你宮中的小庫房里,倒是私藏了不少吧?”
“陛下圣明,沒有的事兒。”孫柔侍頭垂得更低。
“你因家世不顯,容貌在后宮中亦不算出眾,素來自卑敏感。林衡侍性子溫和,不爭不搶,是宮中少數對你釋放善意之人,你表面上與他交好,內心卻嫉妒他能得陛下偶爾垂憐,更嫉妒他懷有龍嗣。”
沈復一步步逼近,孫柔侍抖得更加厲害。
“你得知張睿媛亦有爭寵之心,且意圖撫養皇女,便故意在他面前夸大林衡侍孕期不適,暗示張睿媛可借關心之名贈送某些性寒相克之物,慢慢損傷林衡侍的身體。張睿媛愚蠢,被你利用而不自知。”
“然而你覺得這樣太慢,你怕林衡侍順利產子后地位穩固,你再無出頭之日。于是,你拿出了早已備好的毒香,假稱是南宮玨所制的新奇玩意兒,極力慫恿林衡侍使用……孫沐年,本君說的,可有半句虛?”
“不……不是的……我沒有……”孫柔侍徒勞地搖著頭,眼淚洶涌而出,卻不再是委屈,而是絕望的恐懼。
“沒有?”憐舟沅寧猛地一拍桌案,臉上已被慍色覆蓋,
“那你告訴朕!你庫房中那些藥材從何而來?”
“陛下,臣侍從未藏過絲毫對有孕者不利的物件啊!”
他這話剛出,孫德陽就帶著大大小小的盒子走了進來。
“回陛下,奴才等人方才在孫柔侍的宮殿-->>里發現了若干麝香和零陵香,還有旁的叫不出名字的香料。”
孫德陽將那些大小不一的盒子呈上,打開一看,里面正是各種藥材,其中麝香、紅花等物赫然在目,數量雖不多,但足以證明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