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城郊,臨時搭建的粥棚前,早已排起了望不到頭的長隊。面黃肌瘦的災民們捧著破碗,眼神空洞而渴望地望著那幾口冒著稀薄熱氣的大鍋。空氣中彌漫著米糠和絕望的氣息。
憐舟沅寧并未直接亮明身份,而是換了常服,戴著帷帽,隱在護衛中,遠遠望著粥棚的情況。沈瑤持她的手諭先行,河州太守不敢怠慢,粥棚倒是搭起來了,只是……
“陛下,”絮棠悄步回來,低聲道,“奴才去看過了,那粥……稀得能照見人影,米粒寥寥可數,多是麩皮野菜,根本不足以果腹。發放的速度也慢,衙役們呵斥推搡,時有發生。”
憐舟沅寧帷帽下的臉看不清表情,只微微頷首。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刻意讓能力并非十分出眾的沈瑤持令先行,就是要看看這河州的官,到底能敷衍到什么程度,又會露出多少馬腳。
果然,不過半日,怨聲漸起。
“這算什么粥!簡直是涮鍋水!”
“朝廷不是撥了糧嗎?怎么就給我們吃這個!”
“孩子都快餓死了,求求各位官人娘子,多給點米吧!”
騷動逐漸擴大,疲憊和饑餓將絕望催化成憤怒,人群開始向前擁擠,維持秩序的衙役和沈瑤帶來的護衛頓感壓力倍增。
“退后!都退后!再有喧嘩者,棍棒伺候!”河州太守擦著汗,聲嘶力竭地喊道,眼神卻不時飄向憐舟沅寧的方向。
“不可如此粗莽!”沈瑤喝了一聲。
沈家家訓終年教導,若是族中女兒為官,必須愛民如此,太守這般行徑,她實在看不過去。
太守見狀也不好多說幾句。
沈瑤試圖安撫躁動的百姓,但她本就不擅此道,命令下達得僵硬,反而更激起了民憤。
混亂中,不知誰推搡了一下,一個瘦弱的老人摔倒在地,手中的破碗碎裂,那點稀薄的粥水灑了一地。老人呆愣地看著地上的狼藉,忽然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幕,徹底點燃了積壓的怒火。
“狗官,貪了我們的救命糧!”
“跟他們拼了!”
“反正也是死路一條,不如拉上這些狗官一塊赴黃泉!”
場面眼看就要失控。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而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響起,壓過了所有嘈雜:
“住手!”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素色常服、頭戴帷帽的女子排眾而出。
雖看不清面容,但那通身的氣度與威嚴,竟讓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了幾分。
憐舟沅寧一步步走到粥桶前,拿起勺子在桶中攪動了一下,看著那幾乎清澈見底的所謂“粥”,她猛地將勺子摔回桶中,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嚇得那河州太守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這就是河州府衙熬的賑災粥?”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冰珠砸在每個人心上,“沈瑤,朕讓你監督放糧,你監督的就是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