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仿佛抽干了身上最后一絲熱氣。陳玄牙齒格格作響,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濕透的衣物緊貼在皮膚上,汲取著本已不多的體溫。傷口被冷水浸泡后,傳來一陣陣刺痛的麻木感。
但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用力擰干衣服,生怕多余的聲音會招來尚未遠去的威脅。他只能咬著牙,將濕漉漉的背包重新背好,那柄幾乎報廢的獵刀握在手中,選擇了一條與雷家護衛離去方向截然相反、更加陡峭難行的山路,手腳并用地向上攀爬。
每向上一步,肌肉都在抗議,寒冷和疲憊如同跗骨之蛆。但他的眼神卻異常明亮,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狠厲支撐著他。雷家人的出現,像是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逼迫他必須更快,更謹慎。
黑夜成了他最好的掩護,卻也放大了所有的危險。他幾乎是在摸黑前行,全靠著手腳觸摸和模糊的星光辨認落腳點。尖銳的巖石劃破了他的手掌,荊棘扯爛了他本就破爛的褲腿。有好幾次,他腳下一滑,險些墜入黑暗的深淵,全憑一股求生的本能和突然爆發的力量才堪堪穩住身形。
他不敢生火,不敢大聲喘息,甚至不敢在一個地方停留過久。耳朵時刻捕捉著風聲鶴唳,任何一點異常的聲響都讓他心臟驟停。他仿佛又回到了父親剛離世的那段最艱難的日子,獨自一人在生存線上掙扎,只是這一次,環境的殘酷和潛在的敵人,遠超以往。
終于,在天邊泛起第一抹灰白,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爬上了一處相對背風的小山坳。這里亂石嶙峋,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避風所。他幾乎是癱軟在一塊巨石后面,再也支撐不住,蜷縮起來,劇烈地喘息著,白色的哈氣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
他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傷口,還好,金瘡藥沒有被完全沖掉,只是有些發白。寒冷暫時麻痹了痛覺,但也讓他的動作變得有些僵硬。他從背包最里層,小心翼翼地取出用油布包裹的火鐮和一小撮特意保存的、耐潮的火絨。
生火的過程異常艱難,凍得發僵的手指幾乎不聽使喚,試了好幾次,才終于引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他如同守護珍寶般,用身體擋住風,極其小心地添加著沿途收集的、相對干燥的細小枯枝和苔蘚。
一小堆篝火終于燃起,橘紅色的光芒驅散了些許黑暗,也帶來了微不足道的暖意。陳玄貪婪地將幾乎凍僵的雙手湊近火堆,感受著那一點點溫度滲入皮膚,帶來針扎般的刺痛和復蘇的暖流。
他烤干了身上濕透的衣物,又將最后一點硬得像石頭一樣的肉脯烤軟,艱難地咽下。食物帶來的熱量緩緩在體內擴散,讓他終于感覺重新活了過來。
天色漸亮,他不敢過多停留,熄滅了篝火,仔細掩埋了所有痕跡,再次上路。
接下來的兩天,他如同驚弓之鳥,行進得更加小心。他徹底放棄了相對好走但暴露的路徑,完全依靠地圖和父親筆記上的地貌特征指引,在密林、峭壁和亂石堆中穿行。餓了就尋找野果、塊莖,甚至冒險設置陷阱捕捉一些小型的、無害的動物;渴了就尋找山泉或收集露水。
與雷家護衛的遭遇,像是一根鞭子,時刻抽打著他。他變得更加沉默,眼神卻越發銳利,如同在森林中獨自求生的幼獸,時刻繃緊著所有的神經。
然而,地圖所能提供的信息終究有限。越靠近山脈深處,地貌變化越大,許多父親當年標記的參照物,或因山體滑坡,或因植被更迭,已然消失或難以辨認。
第三天下午,他站在一片陌生的、布滿迷霧的原始林海前,看著手中已然有些模糊的臨摹地圖,眉頭緊鎖。
“不對……按照地圖,這里應該有一片‘三叉枯木林’,但現在……”眼前只有無邊無際、樹種各異、生機勃勃的參天古木,濃霧彌漫,能見度極低,根本找不到什么明顯的標記。
他嘗試著按照大概方向前進了一段距離,但周圍的景象越來越陌生,仿佛-->>闖入了一個完全未知的區域。焦慮開始在他心中蔓延。迷路,在這片原始山林中,幾乎等同于死亡。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找到一處稍微開闊的地方,再次攤開地圖和父親的筆記,試圖從中找到任何被忽略的線索。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貼身收藏的那塊黑色金紋石。
就在他心神焦躁,幾乎要絕望之時——
嗡。
胸口再次傳來那熟悉的、微弱的溫熱感!
陳玄猛地一怔,立刻捂住胸口。這一次,溫熱感并未一閃即逝,而是持續著,并且……似乎帶著一種極其微弱的指向性?
他難以置信地站起身,試探性地向左前方邁出一步。
胸口的溫熱感似乎……減弱了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