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穿過熱鬧的人群,
    劉青山指著不遠處一座莊重典雅的蘇式建筑,聲音里充滿了自豪,“那里就是圖書館,這是全國最大的大學圖書館,里面的藏書比一個市的圖書館加起來都多。我以前大部分時間,不是在上課,就是在那里泡著。”
    吳秀婷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著那棟宏偉的建筑,臉上露出了淳樸的敬畏:“哎呦,額的天爺!這么大的樓,里面裝的都是書啊?那得多少書啊,怕是一輩子都看不完吧?”
    “可不是嘛?!”
    劉紅苕笑著接話,語氣里帶著幾分親昵的調侃,“奶奶,我們老四就是個書呆子,您以后可得勸勸他,別光看書,把眼睛看壞了。這要是看成了近視眼,以后說不定被人嫌棄……”
    她這話意有所指,目光卻看似不經意地從宮雪的臉上一掃而過。
    宮雪聽著這充滿了親情的調侃,只是抿嘴微笑著,并沒有接話,她也沒法接。
    總不能說:無論他變成什么樣子,我都喜歡他吧?
    不過她不吭聲,吳秀婷卻是給她出頭。
    她拍了下劉紅苕的胳膊,笑罵道:“二女子,你這嘴巴又開始氣人咧?!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額小雪可不是那種人!”
    說著,
    她就親熱地挽住了宮雪的另一只胳膊,幾乎是半個身子都挨著她身子,開始拉起了家常,“孩子,你爹媽身體都還好吧?”
    宮雪連忙回答,聲音溫婉又恭敬,“謝謝奶奶關心,他們身體都挺好的。我爸現在在少年宮教孩子們畫畫,我媽也回到了音樂學院,繼續當老師。”
    “哎呦,那可太好了!都是文化人,有本事!”
    吳秀婷一聽,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她拍了拍宮雪的手背,又關切地問道,“那你在文工團,工作忙不忙?累不累啊?”
    “還好,奶奶。”
    宮雪柔聲細語地解釋著,“我們平時就是排練、演出,有時候也會下部隊慰問。雖然忙,但是能唱歌給大家聽,我心里也高興。”
    “嗯嗯,那就好,那就好。”
    吳秀婷連連點頭,又上下打量著她的穿著,心疼地說道:“不過這燕京的風,硬得很,跟刀子似的。你看你穿得這么秀氣,可別凍著了,冷不冷啊?”
    “不冷不冷,不冷的奶奶!”
    宮雪被老太太這股子發自內心的熱乎勁兒,感動得心里暖洋洋的,“我們滬上冬天是濕冷,鉆到骨頭里的那種。沒有燕京這么干,但也沒這么冷。我這件大衣很厚實是充了羽絨的,里面還穿了羊絨衫,一點都不冷,奶奶您放心。”
    她耐心乖巧地回答著吳秀婷的每一個問題,臉上始終掛著甜美而又得體的笑容,那份良好教養,讓吳秀婷越看越滿意。
    劉紅苕則不遠不近地跟在宮雪的另一側。
    她臉上也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偶爾也會插話,那聲音聽起來親切又自然。
    “宮雪妹妹,聽我四弟說你是在文工團工作?那肯定很辛苦吧?我聽說你們經常要去很遠的地方演出呢。”
    宮雪微笑著回答:“是會辛苦一些,不過能去不同的地方,看到不同的風景,也挺有意思的。而且能為戰士們唱歌,我覺得很光榮。”
    這番回答,
    說得滴水不漏,既表現了自己的專業,又體現了思想覺悟,讓劉紅苕都挑不出半點毛病。
    但她并沒有就此罷休,那雙明亮的眼眸深處,依舊藏著不易察覺的審視。
    只有劉勁草,故意落后了幾步,雙手插在嶄新外套的口袋里,那張年輕的臉上寫滿了不爽。
    他不想參與這份在他看來“虛假”的和諧,他的內心在為朱霖鳴不平。他像一個充滿了火藥、隨時可能baozha的炮仗,只是被他二姐那警告的眼神,死死地壓住了引信。
    一行人走走停停,
    劉樹德看著周圍那些充滿了年代感的紅磚宿舍樓,終于忍不住,開口問出了那個他早就想問的問題。
    “青山,聽偉民說,你現在不住學校了?”
    劉青山聞,笑了。
    他知道,爺爺這是關心自己的生活環境呢。
    “是啊,爺爺。”
    他指了指不遠處,一棟看起來更加陳舊的紅磚筒子樓,“我以前就住那棟樓。現在不是……有點名氣了嘛,經常有同學過來找我,有時候是請教問題,有時候是讓我幫忙看稿子,人來人往的,我自己嫌煩不說,也影響我那幾個室友學習。”
    “所以前段時間,就在校外找了個清靜點的地方,現在搬出去了……”
    他頓了頓,又笑著補充道:“走,我帶您去看看我以前的窩,您就知道我為什么非要搬出來了。”
    由于這會兒正是下午上課的時間,宿舍樓里異常的安靜。
    劉青山領著眾人,一路來到了三樓。
    樓道里光線有些昏暗,空氣中彌漫著老舊建筑特有的混合著潮濕與淡淡皂角粉的味道。
    他拿出鑰匙,打開了307宿舍的房門。
    “進吧,里-->>面沒人,我那幾個室友,都是學霸,這會兒估計不是在上課,就是在圖書館泡著呢。”
    眾人魚貫而入。
    宿舍不大,甚至可以說有些擁擠。
    四張漆成綠色的上下鋪鐵架床,靠著四面墻壁擺放著,中間留出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狹窄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