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傷口在逐漸愈合,但心口的那個洞,似乎越來越大。
傅瑾琛安排的那個頂級月子中心,她始終沒有回應。周銘來勸過幾次,她都只是搖頭,周銘無奈,只能如實匯報給遠在瑞士的傅瑾琛。
傅瑾琛在隔離病房里,看著周銘傳來的、蘇晚日復一日守在nicu外的監控截圖,胸口悶得發慌。他理解她的堅持,卻又惱怒于她的不聽話。他給的“最好”,她棄如敝履。
他只能通過更嚴厲的手段,向醫院施壓,確保她和孩子得到最頂級的醫療照護。
也許是金錢的力量,也許是孩子頑強的生命力,又或許是蘇晚日復一日的守望起了作用,那個在保溫箱里住了快兩個月的小家伙,情況終于穩定下來。
體重慢慢增長,脫離了呼吸機,能夠自主呼吸和進食。雖然比起足月嬰兒依然瘦小,但生命體征已經平穩。
醫生終于宣布,孩子可以離開nicu,轉入普通新生兒病房觀察幾天,如果情況持續良好,就可以準備出院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蘇晚愣了很久。一直緊繃的、幾乎麻木的神經,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撥動了一下。她扶著墻壁,緩緩走到玻璃前,看著里面那個不再需要那么多管子和儀器的小小身影,眼眶猛地一熱。
她的孩子……挺過來了。
她捂住嘴,眼淚無聲地滑落。這是自孩子出生以來,她第一次允許自己流淚。
幾天后,孩子正式被允許出院。蘇晚抱著那個裹在柔軟襁褓里、輕得幾乎沒有分量的嬰兒,手指都在微微顫抖。他那么小,那么軟,閉著眼睛,呼吸均勻。
這是她的孩子。她用半條命換來的孩子。
周銘早已安排好一切,低調而迅速地將她和孩子接出了醫院。
當汽車駛出醫院大門,融入車流時,蘇晚下意識地看向了窗外。
這一看,她卻愣住了。
街道兩旁的行道樹上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和中國結。商鋪的櫥窗里貼著喜慶的窗花和福字。街上行人匆匆,手里大都提著大包小包的年貨,臉上洋溢著忙碌而期盼的笑容。
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過年了?
蘇晚恍惚地想著。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醫院那個幾乎與世隔絕的空間里,待了太久太久。久到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忘記了季節的變換,忘記了人間還有煙火氣。
她低頭,看著懷里睡得正香的孩子。這個在她腹中經歷動蕩,在保溫箱里掙扎求生的小生命,竟然是在這樣一個辭舊迎新的時刻,真正來到了這個世界。
一種難以喻的復雜情緒,在她心中彌漫開來。
汽車最終駛入了那座名為“悅榕莊”的頂級月子中心。環境確實無可挑剔,如同世外桃源,安靜,奢華,專業的護理團隊早已等候多時,周到細致地接過孩子,安排她入住。
蘇晚住進了那個據說最好的套房。寬敞,明亮,設施一應俱全。可她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精心打理卻略顯蕭瑟的冬日庭院,只覺得空蕩。
她安頓好孩子,由護理人員照看著,自己則有些茫然地坐在沙發上。鬼使神差的,她拿起了那個被她冷落許久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