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承載著遠古秘密的密信與實物,如同在阿嬌心湖中投下了一塊巨石。她站在蘭臺密室的寰宇圖前,指尖反復摩挲著圖上那片新標記的、被濃霧符號籠罩的未知海域,心緒如潮。張沐的發現,意義之重大,遠超一場戰役的勝負。這不再是人與人的爭斗,而是文明與未知時空的對話,其間蘊含的機遇與風險,皆深不可測。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首要之事,便是封鎖消息。此事一旦泄露,引起的恐慌與貪婪將難以估量。胥彌若知,必生變故;劉榮若知,以其心性,恐會冒進;朝中那些勛貴宗室若知,更不知會掀起何等波瀾。
“無采,”她聲音低沉,“此番夷洲所獲,列為蘭臺最高機密‘潛淵’。所有相關文書、圖樣、實物,除你我與絕對核心之人,不得經手。對外,只夷洲勘探船隊遭遇風浪,發現幾處無人荒島,略有損傷,正在休整。”
“是,殿下。”劉無采領命,無聲退去安排。
緊接著,阿嬌開始給張沐回信。她沒有在信中使用任何可能引人遐想的激動字眼,筆觸冷靜得近乎嚴苛:
“…卿所呈之物已悉。海外荒僻,偶有先民遺存,不足為奇。然既涉古物,需謹慎以待。著令‘東海分司’下設‘古物鑒析處’,選忠誠謹飭、口風嚴實者三五人,專司整理、記錄、歸檔此次所獲之一切物品、圖樣,不得妄加揣測,更不得外傳一字。其唯一職責,乃保存與初步分類,非經本宮許可,不得進行任何深入研析。一切,待局勢明朗再議。夷洲防務,仍是重中之重,卿之精力,當聚焦于胥彌動向,勿為雜事所分心。”
她要將這“滄海遺珠”暫時封存,如同將一柄絕世寶劍納入鞘中,在未能完全掌控它,明了其利弊之前,絕不輕易出鞘。她需要時間,來消化這驚人的信息,也需要時間,來應對因此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胥彌雖未能從官方渠道獲得任何核心技術,但其編織的情報網絡,依舊捕捉到了夷洲勘探船隊異常歸來,以及隨后夷洲都護府內部悄然成立的、職能不明的“古物鑒析處”這一信息。他如同最耐心的獵人,從這些零碎的、看似無關的線索中,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古物……”胥彌在蓬萊洲自己的密室內,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玉玨,眼神幽深,“張沐在這個時候,突然對‘古物’如此上心?他派船隊去的方向……似乎是‘沉默群島’?”他心中一動,一個塵封在蓬萊最古老卷宗里的地名浮現腦海。那是一片被先祖視為禁忌、告誡后人勿要輕易涉足的海域,傳說那里埋葬著比蓬萊歷史更加悠遠的秘密。
“難道……漢人竟然誤打誤撞,觸碰到了那個地方?”胥彌眼中閃過一絲驚悸,隨即化為更加熾熱的算計。如果真是那樣,這就不再是簡單的技術之爭了!那個地方的秘密,甚至可能關系到蓬萊起源的終極真相!
他立刻召來最信任的暗衛首領,低聲吩咐:“加派人手,不惜一切代價,盯緊夷洲!尤其是那個新設的‘古物鑒析處’!想辦法,弄清楚他們到底帶回來了什么!”
與此同時,在長安,館陶公主也并未閑著。她雖不知東海具體的驚人發現,卻敏銳地察覺到阿嬌近來的沉寂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這種凝重,不同于面對朝堂爭斗時的鋒芒,更像是在應對某種超出常理的、巨大的未知。
“阿-->>嬌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連帶著對宮中的關注都淡了些。”館陶公主對心腹嬤嬤分析道,“這對我們而,或許是機會。”她決定再添一把火,將目標對準了那些因張沐晉封徹侯、權勢熏天而感到不安的朝臣。
她通過隱秘的渠道,將一些經過巧妙修飾的“擔憂”散播出去:張侯爺遠在海外,自辟幕府,手握重兵與國之利器,如今又對海外“古物”興致盎然,廣納奇人異士,其志恐不在小;長公主殿下與張侯爺淵源甚深,信任有加,固然是君臣佳話,然則這內外相連,權柄交織,長此以往,恐非國家之福……
這些流,如同無形的毒蔓,在長安官場的陰暗角落悄然滋生、蔓延,雖不劇烈,卻持續地侵蝕著某些人心中那名為“忠誠”與“平衡”的堤壩。